第97章

“憑空消失?”眾人異口同聲道, “難道是被殺人滅口?”

秦知縣搖頭,“下官最初也作此猜測, 可兩年來竟無人來報失蹤人口, 死去的人裏面也沒有那個姓任的後生。況且若他是本縣人口, 也不曾來衙門領路引,便是沒有出城, 當真奇怪。”

晏驕想起方梨慧信中寫的任郎身世,追問道:“可曾查過青樓妓院?”

“自然是查過的, ”秦知縣道,“只是下官轄區有限,這個”

他沒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其中的未盡之意:

是啊, 他統共就管著一個縣城罷了, 可那個任郎卻有可能根本不是當地人!

這就難辦了。

秦知縣將知道的都交代了,這就要告辭。

晏驕忙道:“你這麽過來,難保不會漏了行跡, 回去不會有危險嗎?”

秦知縣表情古怪的看著她和廖無言,再開口,語氣就不是那麽柔和了, “托諸位離間計的福,只怕那頭已經猜出一二。”

晏驕謙虛的笑, “都是廖先生的功勞。”

廖無言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又看看差點吐血的秦知縣,非常和氣的道:“注意安全。”

秦知縣自嘲一笑, 笑完之後也覺得自己的怨氣來的沒道理,“最初接到大人您的書信時,下官確實惶恐不安,可這幾日已經想明白了。一來本官雖只是個芝麻綠豆官兒,可到底是正經在冊的朝廷命官;二來或許他們知道龐大人有意插手後有所顧忌,反而不敢怎樣了,左右下官性命該是無虞的。”

廖無言點點頭,“貴寶眷也多加小心,待大人閱卷完畢,本官必然即刻上奏。”

秦知縣笑道:“有勞大人,下官已將家人挪走,好歹當了幾年縣令,自家一畝三分地上藏幾個人還是可以的。”

白寧忍不住道:“這麽一來,你可就算是跟他們正式撕破臉了,即便這個案子破了,名聲盡毀”

屆時聲名狼藉,自然沒有什麽前程可言了,之前他費盡心思求的東西豈不成了笑話?

秦知縣嘆了口氣,旋即釋然一笑,“事到如今,下官還有別的路可走麽?且定國公的為人下官還是很欽佩的,之前昌平知府孟徑庭犯下那般大的紕漏,如今雖被攆去兩廣,可不還是有個知府的名頭嗎?下官又不曾戕害人命,如今將功補過,最差也不過被貶為一介平民,可好歹不必再擔驚受怕,就跟家人過些粗茶淡飯的太平日子罷了,以前又不是沒過過。”

死咬現狀,最終很可能跟張橫等人一起死;

主動坦白,至少能保全家性命!

這是他此生唯一一次翻盤的機會,只能放手一搏。

眾人頓時啞然,難怪如此有恃無恐,合著是把退路都想明白了!

本以為一切順利,誰知又過了幾天,龐牧等人都閱完卷了,衛藍竟還遲遲未歸!

書信倒是沒斷了,這位十拿九穩的舉人老爺字裏行間都透露出久違的興奮和歡喜,“甚好,勿念……不出家門,不知天下之大、人才之廣,往日之我便如井底之蛙……日夜暢談,受益匪淺……”

一言以概之,就是孩子在外頭開了眼界,玩兒野了,暫時還不想回來。

見廖無言沒了笑模樣,送信的人訕笑幾聲,又小聲道:“衛公子特意吩咐小的回您一句,說您托付的事他都記在心上,正好這幾日頗有文會,各省府州縣的才子濟濟一堂,想必不日就會有結果。”

說的自然就是之前晏驕從玉容與方梨慧的書信中發現的那位“任郎”的詩詞,之前晏驕和廖無言曾叫衛藍借身份之便暗中查訪。

廖先生對此只有一聲冷哼。

方梨慧一案的內幕迄今為止也只有晏驕、龐牧、廖無言、齊遠、圖磬和白寧幾人知曉,董夫人聽不明白,也不問,只是覺得有趣,眼帶笑意的抿著嘴兒樂。

晏驕和白寧偷笑,又沒什麽誠意的安慰道:“難為他還記得正事,先生素日只是推著他出去還不能夠,如今自己想開了豈不正好?日後步入朝堂,為官做宰,怎能沒有幾個摯友相互扶持?”

話音未落,廖無言就高高揚起眉毛,加大了聲音道:“他不回來正好,我倒耳根清凈!”

說罷,轉身就走,寬大的袖子在身後蕩成一片氣勢洶洶的波浪。

這回,就連董夫人都撐不住笑了。

“瞧瞧,就這樣的還做人師父,難不成他年輕時候沒出去遊學?一年半載杳無音信的時候多著呢!”董夫人笑道,又打賞了那傳話人,“你就說師娘說的,乘興而往自然要盡興而歸,叫他自便,就是有什麽要緊事,托人捎話也便宜的很。”

傳信的人見她這般和氣,千恩萬謝的去了,眾人又說笑一回不提。

衛藍前頭二十多年過得壓抑且悲苦,幸得遇恩師益友,漸漸轉還,猶如脫胎換骨涅槃重生,這一出去當真是意氣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