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退堂之後, 眾人四散而去,晏驕也想回去整理案件筆記, 走了兩步就發現龐牧徑直朝自己這邊過來了。

之前嶽夫人說過的話瞬間回蕩在耳邊, 她略有些不自在的問:“大人有什麽事?”

龐牧本想再問問她對此次案件的看法, 結果見她神情僵硬,自己過來還往後退了兩步, 他就隱約覺察出什麽。

“我娘剛才跟你說什麽了?”

“什麽都沒說!”晏驕本能的反駁,可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若果真沒說, 她應該是疑惑的,而不是這種沒有時間差的否認,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果不其然,龐牧一聽這個就笑了, 聲音低沉, 明晃晃透著幾分愉悅。

“我娘年紀大了,這幾年又是自己一個人過,若是說了什麽過分的話, 我代她向你賠不是,你莫要介懷。”說著,龐牧竟真的做了個揖。

晏驕唬了一跳, 慌忙伸手去扶,“哎呀, 你不用這麽著,老太太隨口一說罷了,我也沒覺得有什麽。”

龐牧擡頭, 看著她笑,“所以,她老人家究竟說了什麽?叫你這麽躲著我。”

說話間,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晏驕都能看見他眼睛裏自己的倒影了。

他本就身材高大,又頗有氣勢,這麽近距離站在眼前,哪怕什麽都不做都有一種壓迫感。

便如嶽夫人所言,後日便是霜降,可他還是只穿著兩件單衣,布料完全遮掩不了他結實強健的身形,腰背處緊繃的地方,竟還清晰的印出流暢的肌肉輪廓……

晏驕猛地退了一步,脫口而出,“誰躲你!”

龐牧輕笑出聲,忽然起了點逗弄的心思,就又往前邁了一大步,在她後退的瞬間笑道:“這還不是躲?”

晏驕被抓個正著,反而放開了,索性拋棄套路,梗著脖子道:“你太高了,站的近了我得仰著頭看,脖子疼!”

龐牧點點頭,“嗯,確實是。”

晏驕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見他指了指旁邊的台階,“不如晏姑娘往上站一站。”

晏驕:“……”問題的關鍵就不在這兒好嗎?

她都被氣笑了,“你這麽大個人,怎麽還胡攪蠻纏?我們女人家的私密話你也要聽?”

但凡是個男人,聽到這兒應該都會有點不好意思,然後就此放棄的吧?

誰知龐牧竟然面不改色的點頭,“要聽。”

見晏驕目瞪口呆的模樣,他就覺得好像有一雙小爪子往自己心尖兒上輕輕撓了下,又酸又軟,反而越發來了興致,一本正經的說:“如今我娘只我一個親人,她老人家但凡有什麽心事,我這個做兒子的理應關心。即便是男女有別,可在孝道面前,少不得也要避一避啦。”

“況且,”說到這裏,他故意拖著長腔,只是意味深長的看著晏驕,笑而不語,“你們一個是我娘,一個是我”

他的輪廓硬朗,五官也較尋常人深邃些,眼神專注而明亮,這麽近距離目不轉睛的看著,兩道猶如實質的視線也仿佛帶了他本人一般一往無前的氣勢,近乎侵略性的紮到人的心裏去,令人避無可避。

深秋時節分明該是涼颼颼的,可晏驕臉上卻呼啦啦湧起一股熱氣,胸膛裏一顆心也砰砰砰越跳越快。

秋風起,吹動滿院黃葉,刷拉拉響成一片,攪得人的心都亂了。

她有些不敢直視,忙別開視線,甚至本能的想要逃走。

可偏偏一雙腿好像被釘死在地上似的,挪動不了分毫。

她甚至忍不住想,想聽對方說完,說她究竟是什麽……

然而下一刻,就聽吊了半天胃口的龐牧笑道:“一個是我最敬佩器重的仵作,自然是該多多關心的。”

晏驕一顆心刷的落了下去,既覺得松了口氣,可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心中騰地升起一股無名火,當即狠狠剜了龐牧一眼,甩頭就走。

龐牧一看她這個樣子就後悔了,忙不叠追上去,還配合著彎著腰,小心翼翼的問道:“生氣了?”

晏驕氣勢洶洶的哼了聲,把臉扭到另一邊。

龐牧麻利的轉過去,幹巴巴的道:“我,我不是有意的,你,唉,我笨嘴拙舌的,你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惱。”

晏驕用力抿了抿嘴,非但沒有消氣,反而越發焦躁惱火起來。

見她腳步越來越快,龐牧著實沒了主意,哪裏還有方才的戲謔?忙正色道:“我方才一番話實在發自肺腑,你乃我生平所見頭一個好仵作,若非有你,只怕如今幾樁案子都懸而未決!”

“我憑什麽惱你?”晏驕就覺得腦袋裏那根弦啪的崩斷了,猛地停住腳步,仰著臉兇巴巴沖他吼道,“您是堂堂縣太爺,說一不二的本地父母,手握生殺大權,何等威風凜凜?我不過是個在您手下討飯吃的,能得您賞識自然是高興都來不及,又哪裏來的底氣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