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因為薛嘉禾剛入宮就病得丟了大半條命,又長得一幅活不久的樣子,容決常常覺得她在宮裏一不小心就會死了。

所以,在趙白帶頭將薛嘉禾身邊的暗衛一個個處理掉又換上自己人之後,容決偶爾也會去看看薛嘉禾。

當然不是出現在她面前和她說話,這事容決覺得很沒必要。

他一開始只是出現在暗衛身旁,並不出聲地觀察著薛嘉禾,在她身上尋找她和她母親的共同點。

共同點其實並不多,就連長相,似乎也只能看出稍許相似,這就是全部了。

薛嘉禾愛笑,她笑起來的時候雙眼眯成彎彎的月牙,帶點天真懵懂,叫誰都不忍心拒絕她,擔任薛嘉禾夫子一角的藍東亭也不能。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薛嘉禾的規矩學得越來越好,她那種傻氣的笑就漸漸消失,轉而每每只是矜貴地彎起嘴角,不露齒地輕輕一笑,帶著高高在上的自持與貴氣。

當她這麽淡淡笑起來時,就連容貌似乎也和她母親靠近了些。

不知不覺中,容決取代暗衛停留於薛嘉禾附近的次數越來越多,時長越來越久,他甚至還曾經十分盡忠職守地救過薛嘉禾幾次——從不曾讓她看到自己的臉。

他心中是有些想問問薛嘉禾後不後悔入宮的。

但見到捧著遺詔接了旨的薛嘉禾時,容決就得到了答案。

哪怕入宮讓她失去了原先的笑容,薛嘉禾也全然不覺得後悔。她還對他說“本宮絕不會喜歡上你”。

得到答案的容決不知為何動了怒火,作為回擊,成親那一日,他率人堂而皇之地離開汴京,將薛嘉禾一個人留在了攝政王府的喜堂之中。

……

趙白當然不會知道得這麽詳細,但他作為曾經許多次被容決從暗衛職位上直接趕走頂替的人,自然猜得到薛嘉禾那一次不在他記憶中的遇險和被救定然是出自容決之手。

畢竟那時候幾名暗衛還私底下悄悄議論過,為什麽容決對薛嘉禾這麽上心。

要說是為了容夫人而保護薛嘉禾的安危,那幾名暗衛已經很夠用了,根本不必容決紆尊降貴地抽時間親自去守著。

議論當然是沒得出結論的,不過趙白最近覺得自己好像想明白了什麽。

“容決?”薛嘉禾揚眉,仔細回想那日落湖之事,當時情況危險,她本來就怕水,被拽到岸上後驚魂未定,等到想去看看救命恩人是誰時,身邊早就空無一人。

“是。”趙白老老實實地幫容決說了句好話,“王爺十分關心長公主的安危。”

薛嘉禾眼都沒擡一下,“這我知道。”

無論於公於私,容決都不會輕易讓她死,這是肯定的。

趙白:“……”好話是說了,這不頂用,他一個當屬下的也沒辦法。

“只這一次嗎?”薛嘉禾又問。

趙白謹慎道,“或許還有個其他幾次。”

“我明白了。”薛嘉禾沉吟片刻,像是想通了什麽似的,朝趙白點點頭,“你回樹上去吧。”

趙白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的如釋重負,不用薛嘉禾再度開口便倏地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薛嘉禾仰頭往樹上看了看,樹葉並未晃動,也不知道趙白藏身到什麽地方去了。

回到屋裏後,薛嘉禾習慣性地塞了個酸梅到嘴裏,問綠盈道,“先帝知道我身邊的暗衛都被容決換了的事麽?”

沒跟著薛嘉禾出院子的綠盈訝然,“殿下如何知道的?——一開始誰也沒來得及察覺,直到先帝病重不起的時候才發現,那時候即便插手阻止也沒意義了,加之殿下很快就會出宮,陛下才不了了之。”

薛嘉禾含著梅子含糊不清地道,“那容決是不是在先帝駕崩前就已經對我相當熟悉了?”她卻傻乎乎還以為自己那時候是第一次見到容決。

別的不提,容決當時看她的眼神可是沒有一點熟悉之色。

“正是如此。”綠盈遲疑片刻,又輕聲道,“這正是陛下有那般決斷的原因。”

薛嘉禾輕輕嘆了口氣,“太冒進了。”

僅憑容決關注過她半年這點,實在作不了什麽實質推論。

可幼帝那般堅持,定然是已草蛇灰線鋪好了計劃,薛嘉禾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去試上一試。

——盡管她覺得這計劃是成功不了的。

於是,在收到幼帝信後第八天的這日,晚飯時,薛嘉禾提出道,“我明日想出去走走。”

坐在對面的容決擡眼,顯然沒預料到薛嘉禾的突然開口,“去哪裏?”

要知道,薛嘉禾從一開始的無視他,到最近幾日的猛看不說話,主動搭話的次數是少之又少,即便容決先開口,得到的也多是冷冷淡淡的回復。

“坊市。”薛嘉禾早就想好了去處,“我想去八仙樓。”

坊市這等魚龍混雜的地方和汴京別的地方不同,人擠人的,能出疏漏的空隙太多,一不小心人都能走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