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說實在的,最近的日子薛嘉禾過得都還算順心。

既有數之不盡的雞腿吃,容決也安安眈眈地沒給她或者幼帝找什麽麻煩,即便是某些事兒不得不瞞著攝政王府的所有人,小心點也就成事了。

眼看著三個月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兩成,薛嘉禾也暫時放下了心中那點難以言說的抗拒厭惡之情——左右,不過再兩個多月的時間,她就能悄無聲息將一切掩蓋過去了。

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薛嘉禾母親的忌日也近了。

說是“忌日”,對於並沒有見到母親最後一面的薛嘉禾來說,其實也就是她下定決心替母親立了衣冠冢的那一天而已。

原先她還沒有回宮時,年年這個時候便祭拜一番,回了汴京之後便不太好做這種事,只是往往在這天讓人去一趟容府舊址悄悄燒個香。

去年派的是綠盈,今年也一樣。

綠盈清清楚楚記得這一天的日期,提前將手頭其余差事交給宮人內侍便出了府,這一去卻去了足足兩個多時辰,薛嘉禾用過午飯後好半晌她才歸來,面上表情有些凝重,將門一關便跪在了薛嘉禾面前,“殿下。”

“怎麽了?”薛嘉禾少見綠盈這般沉重,怔了怔也沒去扶她,只溫和道,“你直說便是。”

綠盈吸了口氣,“我只說我這雙眼見到的,殿下雖說先聽了,但也莫要立刻先入為主生氣難過。”

薛嘉禾將茶盞放到桌上,動作很輕,“說吧,這世上還有什麽能叫你這麽擔心害怕我聽見的事情?”

“殿下曾在攝政王的書房中找到過您生母的畫像,我……也跟著瞥了一眼,因著和殿下十分相似,也記得大致的樣貌。”綠盈說得極慢,時不時便要瞥一眼薛嘉禾面上神情,隨時準備停口,“今日我去容府舊址祭拜殿下母親的時候,見到了畫中人。”

薛嘉禾緊緊握住茶盞,腦子裏嗡了一聲,一時之間思緒都跟著空白了一瞬。

畫中人?

見到薛嘉禾的動作,綠盈立刻及時住嘴,她擔憂地等了一會兒,才見到薛嘉禾茫然的視線緩緩聚焦,低喚道,“殿下……”

薛嘉禾舔了舔嘴唇,像是自虐似的催促道,“繼續說。你見到那畫中人,總不會看一眼就走了,然後呢?”

“容府舊址如今不是拆成了三座府邸麽?”綠盈解釋道,“我因去過幾次,同最外面那宅子的主人家說過幾句話,今日祭拜完了原本想去打一聲招呼,就見到那……那畫中人正從裏面出來,像是同主人家認識的模樣。我一開始原也以為自己看錯了,便一路悄悄跟著她走回去,既想看看她是什麽身份,也想知道究竟是不是我眼拙認錯了人,結果畫中人她從坊市離開後……回的偏偏是陳家。”

薛嘉禾幾乎沒有停頓地問道,“那個容決去了好幾次的陳家?”

“……正是。”綠盈停頓片刻,又道,“她入府時,我遠遠聽門房喊她夫人,說‘夫人回來了’。”

薛嘉禾扶著額頭想了片刻,才道,“你上次來同我說陳家的事情時,說的是那富商捐了個官,為了讓兒子進京讀書才來的汴京,倒不曾說過陳家夫人的來歷。”

綠盈點點頭,“我稍微打聽過了,那姓陳的富商應當是個厚道人,生意做得挺大,但聽說他的發妻早逝,現在的妻子是續弦來的,兒子也是這個續弦妻子所生,只是不知陳夫人的娘家姓氏是什麽。”

“這倒也不重要了。”薛嘉禾扶了額頭,合著眼復又問道,“還重要麽?”

綠盈不敢接話。

“你跟了這一路,想必是不會看錯的。”薛嘉禾微微苦笑,“又是半路續弦的妻子,又會去拜訪容府舊址,又長得如此相似,我即便想騙自己,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借口了。”

再者,薛嘉禾其實心中一直不確定自己的母親究竟死了沒有。

更何況,容決取了玉牌來還她的時間偏偏又是在這陳家搬來汴京以後,巧得已不能用偶然來解釋了。

“陳禮和這陳家不知有沒有什麽關聯……”薛嘉禾腦中亂成一團,自言自語地道,“他拿了這個消息來通知容決,難道真只是巧合?”

“殿下……要給陛下送信嗎?”綠盈征詢道。

“不,”薛嘉禾搖頭又點頭,她深呼吸了幾次才將繁雜無用的念頭都壓了下去,“……信是要寫的,但卻不是讓陛下勞神去查。”

即便母親還活著,於幼帝而言卻並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薛嘉禾也不想在八字都沒一撇的時候去打擾少年皇帝,因而便換了一個人求助——藍夫人。

藍夫人有誥命在身,是婦人家,又明面上同薛嘉禾沒什麽親密關系,還能在汴京城裏自由行走,是去陳家試探一番最好不過的人選。

更重要的是,藍夫人年輕時,同薛嘉禾的母親有過幾面之緣,若綠盈真沒有看錯,藍夫人一定能認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