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容決和她許諾說陳禮不日便要離開汴京城,不會出現在她面前的話,薛嘉禾雖沒全信,可這麽快就被打了臉,到底還是皺了眉。

管家沒有看見她的身影,但陳禮是耳聰目明的武將,稍稍轉了轉臉便將目光落在了薛嘉禾的身上,而後停下了腳步,像是見到什麽不潔物似的盯住了她。

薛嘉禾立在原地和陳禮對視,即便對方的胳膊看起來比她的大腿都粗,也沒有一絲落了下風。

倒是站在薛嘉禾身後的綠盈有些緊張起來,“殿下,這陳禮看著來者不善。”

薛嘉禾輕輕嗯了一聲。

走在陳禮前面的管家終於轉頭見到了眼前這幕,頭疼地站住腳跟想了想,還是越過陳禮快步走向薛嘉禾朝她行了一禮,“見過長公主殿下,陳將軍來見主子,我先帶他到書房候著。”

聽他說“候著”二字,薛嘉禾道,“容決不在?”

管家應了聲是,只覺陳禮的視線從後逼視而來,簡直如同芒刺在背,心中棘手得很——陳禮不喜歡薛家,這是滿朝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有容決在時他還能壓得住陳禮的口無遮攔,可如今容決不在府中,陳禮若真要做什麽,還真沒人能攔得住他!

管家還在這左右為難,薛嘉禾卻無視了陳禮的存在,她朝管家點了點頭便換了一條岔路,準備繞個路返回西棠院。

陳禮盯著她的眼神就跟惡狼猛虎似的,好似下一刻就想將她撕碎去喂狗,和這樣的人正面起沖突對她沒有好處。

更何況,陳禮是容決麾下之人,實在沒必要在容決的地盤上和容決的人起沖突。

這樣想著,薛嘉禾撇開臉,在知了聲中平淡地踏上了另一條石板路。

管家松了口氣:他還真怕薛嘉禾年輕氣盛就直接和陳禮這塊茅坑裏的石頭杠上了,既然薛嘉禾沒有計較的意思,他也能回頭快些將陳禮帶走,免得這兩人面對面又橫生枝節。

可薛嘉禾無意計較,陳禮卻沒那麽識趣,他生得人高馬大,從後頭幾步就追上了管家,聲如洪鐘地喊道,“長公主留步。”

薛嘉禾才走了兩步,她回頭看向陳禮,見對方只是直直站在那裏,全然沒有要行禮的態度,眼神冷了兩分。

陳禮居高臨下看著比他矮了一尺多的薛嘉禾,十分不屑嫌惡,“長公主是婦道人家,嫁了王爺,就是王爺的人,該在府中安安靜靜地做女人做的事情,而不是給王爺帶來讓滿朝文武都聽說了的流言蜚語。”

薛嘉禾幹脆轉過身來,她定定立在那裏,嬌小身軀挺得筆直,絲毫不畏懼陳禮的恐嚇,“我還當是先帝復生對我訓話,原來是陳將軍。”

陳禮冷冷一笑,“才回京兩年的長公主算什麽皇親國戚,我守關衛國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什麽地方玩泥巴!”

薛嘉禾也回以一笑,“先帝帶兵出關打仗的時候,也不知陳將軍是不是還穿著開襠褲在玩泥巴呢?”

“你!”陳禮怒目圓睜,上前一步,“你也配拿先帝出來說事?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的?”

“我無論怎麽來的,也比陳將軍這般一看便沒有父母教養過的模樣要得體得多。”薛嘉禾仰著臉看他,微微眯起眼睛,“保家衛國本是武將本分,豈是你能拿出來當作資歷炫耀壓人的?你鎮守邊關,難道為的是能嘲笑他人,而不是為了大慶的黎民百姓?”

陳禮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區區婦道人家,也敢對天下蒼生指手畫腳,誰給你的膽子?”

管家在後頭又拉又拽,可惜他是個學文的,哪裏是陳禮的對手,只得在陳禮背後一個勁地給綠盈使眼色,綠盈卻抿著嘴唇沒有理會他的暗示。

聽聽陳禮說的這是什麽話?別說薛嘉禾是什麽身份,哪怕真是個下九流的賤籍被他這麽指著鼻子罵,也是要被罵出火氣來的。

綠盈握緊手指攏入袖中,屏氣凝神,已經做好了稍後和陳禮動手的準備。

“若不是容決手下有你們這群不動腦子的屬下,先帝又何必擔憂他會帶兵造反。”薛嘉禾輕聲冷笑,“我見了容決不少部下,唯獨陳將軍是最上不得台面的那個,難怪無論先帝還是容決,都屬意將你放逐到邊關去,眼不見為凈。”

像陳禮這種目中無人剛愎自用的性格,別說入朝為官,哪怕和他同是武將的人,也很難和這樣脾氣的人稱兄道弟,薛嘉禾已經從綠盈口中聽說陳禮此人的事跡過。

若不是他曾經救過容決一命,又確實是一員悍將,早就沒有如今的官位和兵力了。

薛嘉禾再怎麽說也是放在攝政王府中亮閃閃的一顆皇家棋子,容決可以視而不見、冷眼相對,別人卻是不行的。

眼看著陳禮一握那海碗大的拳頭就要舉步上前,管家暗道一聲不妙,加快步伐追上前去擋在了陳禮面前,一肅臉色,“陳將軍,主子很快就要回來了,還是隨我去書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