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阿阿汀(第5/6頁)
“我沒有胡說!”
王程程更加堅定地反叛了:“明明是你讓我給瘸子帶話,問他還有沒有念想,有的話就來村裏找你!他就是來找你的,我說實話你為什麽打我媽?”
“你這小兔崽子!”
王老婆子還要打,被林雪春箍住手。
免得被她打出實話來。
林雪春仗著大嗓門喊道:“這瘸子半張臉都被咬爛了,多半是怕被人瞧見,想繞山走後院找老婆娘快活。活該落得這下場,你們誰愛管誰管,反正老娘沒勁兒多管閑事。就是這死老婆子。”
“為難我家不是一次兩次,坑害閨女也不是一天兩天。上回我給老村長的面子,這回村長不在,我做個主兒,先把她捆在屋裏,省得又禍害到你們家去。”
“吃喝拉撒咱不管,留條老命等村長拿主意就行,中不中?”
村長頂愛說‘中不中’。
受過害的家裏早嫌村長過分厚道,連忙大喊:“中中中!趕緊給栓緊了,別被她逃了!”
“來倆男人搭把手!”
林雪春喊道,轉身便將王老婆子拖進屋裏。
王老婆子豁出命去的掙紮嚷嚷,但一切已成定局。
遠處的槐樹下,阿汀靜靜望著。
她沒有嚎啕大哭,也沒有哈哈大笑,只是不聲不響把惡人的下場看在眼裏。
這個脾氣……
宋敬冬也一時弄不清楚,她究竟是太孩子氣,不明白自己逃過一場多麽絕望的噩夢。還是定性超乎常人,綿軟外表下揣著一副冷靜而聰慧的骨。
他摸摸她的腦袋,她仰起的眉眼仍舊一派澄澈。
“瘸子被扔在山底下。”
“我們到的時候,他被狗咬得半死不活,舌頭沒了。”
還有下面那玩意兒,血淋淋丟在一旁。
除去這個,宋敬東只說:“但身上扔著一團爛草藥……”
是陸珣。
她在他面前搗過一次藥,他全程戒備地盯著,原來已經把形狀記在心底。
他不放過他,但真的肯聽她的話,沒有殺人。
“他很聰明的。”
阿汀輕聲說著,話語被風吹走。
一路吹到後山腳陰陰的樹林裏,陸珣垂著一條腿,坐在樹枝靠在樹幹上。啃著桃子,看完一場人為的復仇。
*
王老婆子瘋了。
被五花大綁,如同畜生一般拴在屋裏的那段日子裏,有不少人來看她的笑話。
昔日仇怨化作臭雞蛋爛菜葉,死命兒往她身上招呼。不知是誰敞開後院門,將雞鴨趕進屋裏,沾她一身的屎尿。
當初陸珣的銀鏈子至少是長的,尚能走動自理。她不能。
傳聞她的女兒起初天天送飯,再三挨受辱罵之後,被婆家訓斥一頓,不好再‘上趕著找罪受’。小外孫女照常是埋著臉不敢說話的樣兒,時而來送一頓飯。
有人感嘆小丫頭以德報怨,但也有鄰家婦人說,親耳聽到王程程尖牙利齒地挖苦自家外婆,一串笑聲清脆暢快。眉眼捎帶猙獰,猶如中邪。
奇怪的是走出那間屋子,又瞧不出半點不對了。
也傳聞日暮山下鮮少出門的舊神婆,有一天清早踏進王老婆子的屋。只停留洗把臉的功夫,又顫顫巍巍走掉。
接著便有人發現王老婆子患上失心瘋,抱著鴨子不撒手,滿臉癡癡傻傻的笑,一口一個兒子,娘的心肝兒。
村裏河邊的婦女們你一言我一語,拼拼湊湊出這麽件事。她們相信,也許是王老婆子作孽過多,以至於天上大慈大悲的菩薩都看不下去,派遣凡間的神婆子出面收拾惡人。
全是傳聞,漸漸傳成詭秘的鄉村小故事,說不上真假。
瘸子的下場倒是真真切切的。
他未婚未生,多虧七大姑八大姨來得及時,把他送進縣城醫院搶救,險險保住一條命。
本該轉去北通第一醫院繼續治療,不過大夥兒堅持運回家,口上說做輪流照料,實則競相打探:聽說你爺爺給留下不少珍奇的老玩意兒,能賣錢?能賣多少?
要不偷偷告訴我藏在哪兒,我拿一兩件出去轉手,得了錢好把你送去北通治病是不?
北通可是個燒錢地,醫院更燒錢,沒錢怎麽給你治病?咱有心無力哇。
問來問去拿不到半個靠譜的字,畢竟瘸子沒了舌頭又不識幾個大字,日日癱在床上流口水。
究竟要不要把瘸子先送去北通?
治不好誰出錢?治好了誰曉得他認不認賬?
一番爭論尚未到頭,推搡打鬧間發現地窖,一群人哄搶字畫碗碟,再沒回頭看過瘸子。
塵埃落定,雨還未停。
今天風雨漸大,王君交給阿汀一個新玩法:找兩塊破塑料片,頭尾剪口,再拿繩子綁住,另一頭捏在手心裏。
放到屋外去,手制的塑料袋子迎風飄揚,像雨天裏的小風箏,比誰的飄得更高。
孩子總能找到樂趣,而無論陰晴冷熱,大人有大人的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