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說起來,這個卓有良也曾是他的同袍,當年二人在邊疆從軍。

只是卓有良乃是戶部卓大人的庶子,被父親托人關照,在軍中待得也安逸,便自留在了邊疆的雁關,一路安穩升遷。

而褚慎乃貧寒子弟,自覺在邊疆秦軍中混不出頭來,便化名去了漠北。

至此二人分道揚鑣,各自有了一番際遇。

私論起來,卓有良並無甚治軍的良才。可他有一樣過人的本事,便是會用人,又是個善於交際的人物,是以一路升遷,如今在京城駐防的白虎營為將軍。

結果這次褚慎去京城送貨,恰好出街巡遊的卓將軍認出。卓有良對武藝高強的昔日同袍褚慎印象深刻。

在聽聞他已經棄武經商,頗為惋惜了一番,二人寒暄幾句臨分別時,卓有良便對出身道:“若是褚兄有意,不妨來到我的營下,有卓某在,自有褚兄施展才能之處。”

對於這話,褚慎原本也不過是順耳一聽,原不放在心上。

他早漠北漂泊多年,如今娶了嬌妻生子,正是安逸的時候,為何要去軍營從兵吏熬起?

可是這份安逸的心思,因為繼女婚事受挫,已經煙消雲散。他想了想,準備不日再去一趟京城,探一探自己的前程。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要幫著繼女斷一斷孽緣,將那字帖歸還給盛軒。

當那字帖交換道盛家少年的手裏時,盛軒的臉色如同他穿的儒衣般,透著一抹不忍的慘白。

褚慎緊繃著臉道:“你是孫夫子故交之子,是以我褚家的家塾自當向你敞開,莫斷了你求學之路。然後我家有兩個女兒,她們也要顧忌名聲,你雖說是好心借給她們字帖,若是被旁人看了,只怕要閑語。我家笑娘也到了說親的年歲,萬萬不能被人汙了名聲,不然我這個當爹的第一個不讓!”

盛軒聞言,一躬到地,向褚伯父賠不是,不過少年語氣堅定,只對褚慎道:“是我思慮不周,沒有顧全貴府千金的名聲,以後再不敢這般……待得鄉試之後,我必定讓父親登門致歉……只希望到時候褚伯父能盡忘前嫌,給小侄一個機會。”

褚慎聽了這話,倒是意外的揚了揚眉。他聽明白了盛軒話裏的意思。這少年倒是鍥而不舍,想要在鄉試後,讓他父親跟自己提親。

褚慎胸內一直積攢著惡氣,此時倒是毫不客氣開口道:“我一個商戶人家,怎麽好高攀將來的狀元郎?還是請你莫要折騰你父親了。”

盛軒那日在酒桌上,自然也聽到了他父親與褚慎的言語,心知褚慎不悅了。

可他依然堅持道:“小侄向來敬重褚伯父,從不敢輕看半分。大丈夫生立於世,自然是要順從父母,然而也要有所不聽,亦不可盲從。我父親言語不周,請伯父見諒。父母那邊,小侄也自會斡旋,還請伯父不可因為一時激憤,便拒了小侄……”

面對少年的天真,褚慎是又好氣又好笑。不過誰沒有年少輕狂時呢?他篤定這少年是擰不過他的父母的,既然如此,便隨了他自己去。但是敢再招惹他家笑娘,他便要打斷了少年的腿!

這般想定,褚慎叫來瓦石工匠,將家塾與內宅的月門封上,又告知笑娘和喬伊兩個女孩,以後鉆心女學,這家塾不必去了。

笑娘心知父親決定的來龍去脈,自然不會言語。而喬伊聽著不用讀書,也歡心雀躍。

只是隨風發現,自己的學兄面對著石灰未幹的磚墻,竟然悵然甚久,幾乎泫然若泣。

他拿了這事當新聞,告知笑娘,並問:“我看他平日學堂上總愛偷看你,是不是因為砌了墻,再看不到你,便傷心了?”

笑娘正在幫他縫補上樹時刮破的書袋子,聽了這話,頭不擡眼不睜道:“你把這話學給父親聽,看他怎麽賞你!毛沒長齊的娃娃,都在瞎說些什麽?”

隨風卻覺得自己並非孩子,只挨擠在笑娘的身邊貼著她的耳朵小聲道:“我可不是娃娃,跟你講,我可比你見得多,厲害多了!我們漠北那邊,親嘴都是在營帳外,不避人的,鉆個草垛子就能看到……”

熊孩子的話沒有說完,就被笑娘哄攆出了房門。

褚慎不在,笑娘對隨風少爺略有不敬,只中氣十足道:“若不是孩子,別見天的爬樹!總是讓我縫補!那猴子也比我厲害多了!拉屎放屁都不避人呢!”

隨風見笑娘真生氣了,便沖著她一瞪眼,哼了一聲,抓起書袋子,一溜煙地跑沒影了。

可惜中原內地風情保守,沒有幾個開放的草垛子讓他鉆,倒是耽誤了日後情聖男主的茁壯成長。

褚慎這一走,可比上次日子還長。期間捎來書信,也讓人往家裏帶過東西,可是他在京城裏做什麽,連胡氏也不知道。

待褚慎再回來時,竟然已經是快要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