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褚慎沒想到嫂子竟然這般急不可待,竟然老早就約了保長。這哪裏是同自己商量,分明一早便下了決心,一定要分家。

嫂子態度堅決,他也不好再說什麽。分家也好,一道院墻的事情而已,都自在些,到時候大哥家裏有事情,他照拂些便是。

這麽一想,褚慎便接過了賬本,原本他也不過是翻看一下意思意思。可是眼睛一掃這賬目的總額,那眼睛便頓住了。

依著姚氏的記錄,扣掉這些年林林種種的花用後,家裏的銀子剩下不足一百兩,若是一分為二的話,各家不到五十兩。

這五十兩銀子,放在尋常的莊戶人家,當是一筆巨資。可是褚慎記了分明,這幾年,自己托人捎帶會的銀兩足有九百兩。

其中還不算他寄回來整箱子的皮毛特產,若是那些皮毛盡數賣了,合攏在一處得足有千余兩。

就算姚氏翻蓋了屋舍,買了田地,加上過日子花銷,剩下的也該有個六七百兩。

就算褚家人沒有薄田進項,也不至於他離家的這些年裏花掉了足足這麽多兩的銀子吧?

姚氏看褚慎臉色不對,連忙道:“小叔不在家,不知持家的柴米油鹽有多損耗,你家的喬伊年紀小,衣服是邊做邊趕著小,她又愛吃肉,沒有一日不得做些肥膩噴香的,她才吃得下飯。前些年,她生病抓藥,我做伯母的操碎心,也是請的名醫問診,貴藥煎服……”

褚慎打斷了姚氏的解釋,淡淡道:“嫂子這些年費心了,只是分家事大,還請兄長過來說話。”

姚氏笑道:“你兄長馬上就要考學,這幾日都在閉門苦學,這分家的事情,他是不管的,你我商量著來便好。”

就在這時,保長也來了,保長姓盛,五十多歲的年紀,是村裏甚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兒。

褚家如今沒有高堂叔公,自然得請得他來見證作保。

姚氏殷勤地請他進屋,又叫柳枝端來茶點果子,然後便請保長看賬目。

這保長看了看,直誇姚家家底豐厚,便又問姚氏是否銀兩田產皆一分為二?

姚氏趕緊道:“這銀子便如此分得,不過我二叔成親在即,他要的老屋還沒有修繕,這修繕銀子,我們老大家出了,權當給小叔作賀禮……至於這田產……當初我公婆留下的田地盡是給小叔家吧。”

姚氏這番話說得真是端得上台面,盡顯得落落大方。可是她說的是公婆留下的那幾畝在山坡上的薄田,土地貧瘠,多有砂石不說,土地狹長也不規整。

至於她這幾年買的田地,卻是在山下開闊之處,土地肥美,能多產糧。

保長見褚慎沒有言語,他便開口了:“褚家大娘子,你這麽分,恐怕不妥吧,要知道你最近幾年,可是買了不少的田地……”

姚氏聽了頓時不快,開口道:“那些田地,是我娘家舅舅看我家田地稀薄,賤價買給我的,當初他賣的時候便言明,這些田地是看在我家全兒和滿兒吃不飽,可憐的情面半買半送給我的。若是分家分了去,我娘家舅舅知道了,他老人家豈不心寒,鬧出口舌?”

盛保長是常年呆在村裏的老人兒,周遭鄉間的人情風土知道的是一清二楚。就姚氏說的那位娘家舅舅,好賭成性,這幾年賣了家裏的幾畝田地,哪一塊不是高價沽賣的?鬧得鄉裏無人問津。他倒是好心,怎麽賣給姚氏就成了半賣半送了?

可是這分家說到底是自家的事情。若是兄弟兩家沒有異議,那他這個保長自然樂得清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賬目不對吧?褚將……我爹這幾年裏賺的錢,盡是裝箱送回了他的老家,怎麽幾年的功夫,我爹只分了五十兩?”

不知道什麽時候,褚隨風不聲不響地鉆入廳堂,立在門旁也不知偷聽了多久。

姚氏見這小兒便想起了他咬了兒子的關節,心裏發惱,可是面兒上不能露出來,只強顏笑到:“小孩子家家,莫要參合大人的說話,去院子裏玩去吧。”

可是隨風顯然比姚氏更記仇,昨日她家的兩個潑皮一起打他的事情記憶猶新,今日這婆娘又來鬧跟義夫分家。

方才保長來前,義父提出關於錢銀的異議,他可都聽見了。

義夫為人耿直,最講義氣,對於自家店兄長嫂嫂更不好為了錢銀而犯口舌。

這婆娘便是抓住了這個關節,來占義父的便宜!

他可沒有義父的顧慮。便將事情說破,看這婆娘如何應對。

保長聽了這話,連忙往前翻了翻賬本,這一細看,這賬本上的進項可不是足足有千余兩,還有些被厚墨塗抹的,也不知是個什麽進項。

可是這麽大筆的進賬,也不知姚氏是怎麽東抹西減的,最後只剩下了這麽些許的一點。

若是再仔細看,褚家現在修繕的屋宅花費便是不菲,至於其他林林種種的費用,也不像是正經過日子人家的花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