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竹清先生……竟然當真是竹清先生!

左鴻文是霍雲嵐薦給魏臨的,也是魏臨親自相看,親自去府衙裏救出來。

兩個主角一起尋到的謀士,定是不錯的。

只是名有相似,重合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鄭四安為保萬全,便努力放緩了聲音,問道:“敢問左先生,竹清二字,何解?”

左鴻文覺得自己的號並不是什麽需要緘口的秘聞,也不瞞他,直接道:“難以口舌爭,水清石自見,雲無心,竹無心,我亦無心似竹雲。”

……好的,對上了,可不就是劇情裏提到過的話麽。

原書裏有關竹清先生的描述不多,只寫他用計鬼魅,寫他冷情冷心,寫他差點就幫助成國一統天下,若非魏臨在,若非徐承平突然改了脾氣,以後將會如何還未可知。

但書中並沒有寫過竹清先生其人如何,也不曾正面描繪過他的姓名容貌,卻細細解釋過名號的含義。

如竹,挺拔卻無心。

如水,清澈卻冷清。

正因如此,書中的竹清先生用起計謀來總是冷如冰,狠如刀,分明有著可定天下的經韜緯略,卻做的是血流成河的傾覆事。

當時鄭四安看到時,只覺得這竹清先生就是作者寫來給成國開的外掛,讓成國能和楚國較量上一陣,並沒想過旁的。

現在把這些放在左鴻文身上,便可以理解其中緣故。

這人命運坎坷,父母親族一概沒有,加上燒成重傷,受盡冤枉,面容盡毀,這對讀書人來說便是去了半條命的事,李良才的存在就把他剩下的半條命也給帶走了。

左鴻文至今仍住魏家藥鋪裏,除了因為他身有舊疾,還因他在給李良才用毒香的時候,自己也吸入不少。

李良才瘋了,左鴻文距離瘋癲也沒多遠。

而在藥鋪的這些日子,便是要用盡各種辦法幫他調理身子,清除淤毒……

如今成效好了,左鴻文才有了如今這般平和心境,縱然面容依然只能半遮半露,卻隱約能看到當初翩翩君子的模樣。

可鄭四安想著,若是霍雲嵐不曾湊巧看到那張畫冊,若是魏誠不曾到都城應考,若是左鴻文真的為了報仇默認了罪責,被流放邊關,那一切自是全然不同。

他有機會去成國,因為是楚國犯人而不能使用真名,只能用自號見人。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會瘋的。

瘋到恨不得拖著全天下一起陪著他死……

這讓鄭四安臉上露出了些難以言喻的復雜,看的左鴻文一臉不解。

假使之前,那個已經有些偏激了的左先生見到這種神情,只會覺得他在同情自己,這種同情多半會讓左鴻文暗暗的記恨上他。

可現在,已經除了余毒且在魏二郎的開導下心胸開闊的左鴻文臉上帶笑,溫聲問道:“校尉這般瞧,可是在下身上有何不妥之處?”

鄭四安趕忙收斂了心思,道:“先生莫怪,我不過是想到了些衙門的事情,一時走神,還望先生見諒。”

“不妨事,校尉大人公務繁忙,還要過來探望,著實辛苦。”

說著,左鴻文扶了一下臉上的面具,而後引著鄭四安到了桌前。

兩人對面而坐,左先生拿出了茶盞,並看了看爐子上正在燒著的壺。

壺蓋沒有蓋上,能瞧見裏面沸水的泡沫,也能聽到聲音。

不多時,左鴻文便伸手,隔著布巾將水壺拎了過來。

而後,鄭四安便頭遭見到人做茶。

所謂做茶,與尋常的沖泡不同,用的並不是茶葉,而是烘烤後碾成末的茶粉,如今左鴻文用的這茶粉便是之前鄭四安買來送他的,可當時的鄭校尉並不知用處。

畢竟他沒真正瞧見過做茶,現在見了,鄭四安突然忘了自己剛剛想的事情,只專注的盯著瞧。

左鴻文見他專注,便溫聲道:“做茶的方法各有不同,我喜歡的是點茶法,便是先用沸水將茶粉調成膏狀,而後有節奏的注水,並拂動茶湯,要注意攪動的力道,還要拿捏水注入的火候,一直到能瞧見細沫出現,在光下細沫晃動,觀之好似帶起了盞底紋路,便叫咬盞,以沫餑潔白,水腳晚露而不散者為上品。”

說著,左鴻文拿起茶筅,旋轉掃動著盞中茶湯,不時的拿起水壺,往盞中注入沸水。

最終得成一盞茶後,左鴻文將茶筅放到一旁,而後將杯盞遞給了鄭四安。

這還是鄭四安頭遭喝到這樣的茶湯。

他穿來時,原本是屠戶之子,吃喝上自然沒有講究,入了兵營後就是吃大鍋飯,莫說做茶了,常常是隨便往水裏扔把茶葉煮一煮,有個顏色就喝了。

哪怕現在做了校尉,也多是喝茶牛飲,甚少專門注意這些。

如今突然捧住了一盞茶湯,鄭四安覺得稀罕,便細細看去。

只覺得這茶不似尋常泡出來的清冽,色澤鮮白,捧起來喝一口,只覺得清香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