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陰虛體

謝玄蹲在樹上,鬼面娃娃就停在他的面門前,看他一無所覺,咧開紅口大笑。

謝玄既聽不見也看不見,目光穿過鬼面娃娃的身體,盯著小院,鬼娃還是小兒心性,頗覺有趣,繞著謝玄轉了好幾圈,見他神魂強健,心中歡喜。

啃這人一口,它就能再長大一些了,原來那個小身子就不要了,讓金道士再找人給它捏個大一些的身體。

它又轉一圈,想找個容易下嘴的地方,一擡頭,就見著一雙眼睛,那雙眼睛滿含霧色,正牢牢盯住它。

瓷娃娃有些猶豫,還想退後一步,看看這眼睛有沒有什麽厲害的法術。

它是陰物,才剛降生便被拘在瓷器身體中,只是粗通七情,卻也瞧得出來這雙眼睛對樹上的人十分關切。

可卻只能看著。

瓷娃娃咧嘴大笑,咯咯噥噥作小兒語,似是在嘲笑那雙眼睛,那雙眼睛的主人越是著急,它就越是得意洋洋。

終於選好了要下嘴的部位,張開嘴巴撲過去,還沒碰到謝玄的身體,一團火光在它身上炸開。

炸得它捂眼亂叫,再擡頭看時,只見那人的元神灼灼似火燒燃,通身被金光籠罩其間,要不是它退得快,就把它整個炸裂了。

鬼面娃娃本是陰物,被這至陽的光束一射,魂魄似被火烤,飛也似的逃回瓷器身體中去。

金道士放出他養了許多年的“乖兒子”,只等著他兒子把那個與他作對的人揪出來,正起香念咒,催它趕緊把人抓住。

堂前一陣陰風刮過,忽然聽見一聲脆響,供在錦匣中的瓷娃娃裂開了一道口子,瓷娃娃的一只眼睛裏,流出濃濃汙血。

金道士一下扔掉香,捧起他的寶貝兒:“乖兒,這是怎麽了?哪個心狠手黑的這樣待你。”

瓷娃娃便是承載它魂魄的器皿,身體裂開一個口子,就是魂魄受了損傷,那人竟能壞了瓷娃一只眼。

金道士趕緊點上香油蠟燭,讓“兒子”好好補上一補,這可有些棘手,這樣的口子得以魂補魂,方能補全。

這下金道士那兩道哭喪眉是當真在哭喪了。

小徒弟一見平日裏無所不能的“大師兄”都裂開了,嚇得縮成一團:“師父,那人……是不是極厲害?”

要不然怎麽神不知鬼不覺的,就將紙鶴放在他的身上,讓他帶入法陣中,還把大師兄打成這樣。

金道士的寶貝兒子都受了重傷,只怕那人來頭不小,他正被道門通緝,若是來的是紫微宮的人,可就完蛋了。

好歹也在這小院子裏好吃好喝的呆了一年,本想多喝宋濟才幾口血的,可形勢比人強,此時不開溜,等道門的人來了,可就沒這舒坦日子好過了。

“你去把屋裏貴重的東西都收拾了,別管那個姓宋的,咱們走。”

小徒弟還發懵,被金道士一巴掌打在後腦勺上:“趕緊的。”

謝玄一直蹲在樹上,目不轉睛望著小院,半晌都沒動靜,突然就見那小道童在院中穿梭,收拾了細軟,眼看要逃。

謝玄暗自疑惑,這人是怎麽知道被人盯上了的?前後都無人來,是誰走漏了風聲?

陸子仁還沒帶著官府的人來,可不能讓他們先逃走,謝玄從樹下跳到檐上,看見宋濟才坐在小院的靠椅上,盯著李瀚海那根壽數香。

看樣子,他還不知道那個道士要卷細軟逃跑。

謝玄隨手摸了一塊瓦片,輕輕一扔,擊中香爐中那根長香,這香本來就燃得極慢,被瓦片一打,火星熄了。

宋濟才“騰”一下站起來,慌忙進屋去找金道士,正瞧見他在收拾屋中的東西。

金道士一笑:“法堂裏太亂,我收拾收拾。”

小徒弟繞了進來:“師父要不要帶被褥……”

宋濟才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一把揪住金道士的衣襟:“你不能走!”

金道士邪術厲害,身子卻脆,宋濟才到底年輕力壯,被他半拎起來,掙脫不掉。

金道士擺擺手:“不是要跑,我是出去躲兩天,那邊請了紫微宮的人,我也打不過不是。”

宋濟才冷笑一聲:“事兒還沒成,你這會兒逃了,我到哪兒找你去?”他零零碎碎給了這道士許多銀子,這人一走,李瀚海的氣運還回到他自己身上,這一年煎熬都是白費。

金道士把他手揮開:“宋狀元,你真以為那些人找上門來,你能逃得掉,不說你如今還不是狀元,就當真成了狀元,紫微宮說要拿你,皇帝能說不?我被抓住了,你也逃不了。”

宋濟才一聽這話,松開了手,若這事叫人發現,他名聲盡毀,仕途無望。

“當真要來人了?”

金道士急得跺腳,掀開盒蓋給他看自己的寶貝兒子:“你瞧瞧我兒子都傷成這樣了,這可都是為著你。”

宋濟才扭過臉去不敢看:“那也得把我這兒弄幹凈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