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翌日婚假結束,戚北落就要重返朝堂。

戚北落本想讓顧慈再多睡一會兒,她卻堅持要起來,幫他換朝服。這是她嫁入東宮後,頭一回送他上朝,自然要重視。

太子冠服甚是繁復,顧慈從前瞧他穿在身上時,倒也沒覺多復雜,可臨到她自己動手幫忙,才知這其中的不易。

好在有王德善在旁指點,否則只怕等待下朝,這發冠都沒束好。

“好啦,上朝去吧,可千萬別遲了。”顧慈幫他理好衣襟,推他出去。

他卻捺著嘴角,不想動彈,從背後擁著她,埋首她頸窩邊蹭邊嘆氣,“能不能帶你一塊去上朝?”

顧慈被他逗笑,稍稍挪開他的手,轉身捧起他的臉同他對視,本想啐他幾句,卻見他眼圈泛起淡淡黛色,心頭忽地一抽。

這三日,他雖說是在婚假中,可朝堂上的事務卻一點沒少耽誤,白日陪她四處閑逛吃喝,夜裏待她睡著後,又偷偷去楓昀軒處理政務。

因奚鶴卿不在,無人幫他分擔,這勞累就更加重一層,有時甚至要熬到天際泛起魚肚白才能回來小憩片刻。他一向精力旺盛,這幾日卻總是懨懨欲睡,精神不濟。

顧慈幫不上忙,又心疼不已,只能學著打理東宮瑣事,至少讓他無後顧之憂。

“你快些去吧,我在家等你回來。”

她踮起腳尖,輕輕啄了下他的鼻尖,雙眸瑩然含笑,華彩四射。

戚北落心神微微一蕩。

自他開始學習處理政務起,每日上朝、下朝、然後回東宮繼續處理政事。

這一連串於他而言,就都是些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事,同每日都要吃飯睡覺一樣,毫無稀奇,亦毫無吸引力。

可現在,她把這冷冰冰東宮,喚做家;而她就在家中,等自己下朝回來......

他心底忽生出幾分從未有過的溫暖感覺,對從前那些早已厭煩的事,都再次湧起熱情,就連這座他一直覺得與牢籠無異的東宮,也因她這一笑,而明艷生輝。

他亦換還她一吻,舒展眉宇笑道:“我媳婦兒真漂亮。”

顧慈嬌面泛紅,微垂眼睫,烏溜溜的眸子在眶裏嬌羞亂竄。

禮尚往來,被人誇了自然也該誇回去。

她遂揚起腦袋,很謙虛地還他一句誇,“你眼光不錯。”

戚北落愣了一瞬,旋即捧腹笑開,也不顧旁邊還有宮人內侍瞧著,摟住小家夥就是一頓亂親,直到時辰當真快來不及,方才離開。

顧慈小臉紅紅,見雲錦和雲繡還在笑,羞得恨不得縮成球,急急跺腳,“別笑了別笑了。”

可她們卻笑得更厲害。

顧慈臉紅得快支撐不住表情,趕緊捂好,轉身跑回裏屋。

王德善收拾完東西,緊隨戚北落出門,腦門上一茬接一茬地冒汗,心裏卻又不甚歡喜,掐著指頭算了算,嘴角的笑意更大了。

從前太子殿下三個月都不見得能笑一回,如今太子妃才嫁來三日,殿下嘴邊的笑,就沒停過。

這太子妃可真是個福星。

*

戚北落走後不久,顧慈便開始忙自己的事。

她如今住著的這座宮殿,在東宮北側,坐北朝南,冬暖夏涼,離東宮各處都極近,走動甚是方便,是戚北落特特為她挑的。

因此前無人居住,故而一直未曾命名,楹門上的牌匾也一直空著。

大婚那晚,她曾問起過,戚北落便讓她來取。

這可同過去在家時,給自己的小院取名不同。

這裏可是東宮,多少雙眼睛看著呢。倘若名字取得不夠大氣,亦或是太過尋常無內涵,都會叫人取笑,說她這個太子妃無能。

壓力莫名如山大,她想了好幾日都沒琢磨出個好的,愁得直揪頭發。

這本不是戚北落所願,幹脆替她決定,大筆一揮,題寫了個“北慈”,直接拿去讓工匠制匾。

哪個北?哪個慈?

顧慈一陣羞惱,舉雙手抗議,戚北落只反問一句:“那你可有更好的主意?”她就立馬啞巴了。

於是乎,這“北慈宮”就這麽應運而生。

今日內廷司過來懸掛匾額,顧慈小腹蓋著絨毯,懷裏揣了個湯婆子,坐在遊廊底下看他們忙活。

今日早起時,她身下的褥子紅了一小片,戚北落還以為她怎麽了,忙嚇得要去請太醫,她好說歹說,方才將人勸住。

她打小身子不好,有宮寒之症,月事從來就沒準過,每月的那幾日都得好生將養著,受不得寒,否則定疼如刀絞。

好在幹活的小內侍手腳利落,猴兒似的上躥下跳,沒兩下便掛好,請她過去瞧。

匾額上的字是戚北落親題的,落筆遒勁有力,一筆一畫間隱湧氣吞山河之勢。

可寫到那個“慈”字時,筆鋒又明顯柔和許多,就連那些不懂書法的宮人內侍,都瞧出裏頭的門道。

小內侍深諳這位主子如今在宮裏頭的分量,忙過來巴結,嘴上更是抹了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