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2/3頁)

明明成親前,兩人還敢摟摟抱抱,有事沒事啃一口臉,這會子終於名正言順了,他們反倒拘謹起來,木頭似的杵在床邊,一個坐得比一個規矩,連個聲都不出,活像年畫上的兩尊門神。

顧慈捏著衣角,心跳如鼓,不敢看旁邊,就使勁盯著案頭的那兩根龍鳳喜燭瞧。

等燭身矮下寸許,她的手突然被抓住。

顧慈雙肩一顫,下意識轉頭,便對上了戚北落的視線。

此時夜已深,月光從窗外流淌進來,他周身似籠著一層淡淡的熒光,目光在如水月色下輕輕蕩漾著,瀲灩出無盡柔色。

隔著衣袖,感覺到她溫熱的脈搏,才恍然笑開,自嘲道:“慈兒,我真怕,這又是一場夢。”

一個“又”字,在顧慈心裏蕩起或大或小的水紋。適才的忐忑漸消,她反握住他的手,“我也怕,這只是我做的一場夢。”

戚北落心頭一蹦,望著她眼,眸子倏爾亮起,又倏爾暗淡,捏著她的手指,說道。

“慈兒,你不知,我這幾日一直在重復做一個噩夢。我夢見你為了躲我,嫁給那個謝子鳴,最後卻反被他毒|死,我趕到的時候,連你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就只看見你的牌位。冷冰冰的‘顧氏’二字,連個完整的名兒都沒有。”

“慈兒,你是當真想嫁給我,不是被逼無奈,是嗎?”

顧慈心頭震撼,有些不敢相信,他怎麽會夢到這個,一時瞠目結舌,忘了回答。

戚北落覷著她的臉色,神色暗下,手不自覺抓得更緊,恨不得將她揉入自己骨血中,死也不放。

“從姑蘇回來後,我就在一直在想。嫁給我,對你是不是真的好。倘若我沒有追去姑蘇,讓你嫁給裴行知,就不會有王太妃整體找你麻煩,也不會被王若那樣的人暗算,沒有勾心鬥角,能平凡又幸福地一輩子。”

“慈兒,我真怕哪天,我沒能護好你,夢裏的一切都成真了,那該怎麽辦?”

月輪隱入雲絮後,他的面容也叫黑暗吞沒,只一點眸光微微閃爍,從明亮處看出,更顯幾分落寞和自卑。

顧慈看著他,素手在繡著百子千孫圖的褥子上,捏出道道不規則的褶皺,心頭也同這褥子一般,被慢慢揉皺。

原來是因為這個。

那日宮宴結束後,他問的那句“怕了嗎”,是這個意思。時不時愛拈酸吃醋,也是因了這個。

他這人一向高傲,從沒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自卑。她便也理所因當地這麽以為了,竟忘記,無論別人怎麽奉他為戰神,他終歸只是個人,有七情六欲,會喜怒哀樂。

換成謝子鳴之流,他或許就沒這種苦惱,畢竟層次懸殊。可裴行知不同,他是這世間唯一能與他齊名的人,他才會感到有壓力。

有壓力,難免患得患失,才會生出自卑。

而自己,竟到現在才發現。

顧慈笑了笑,握住他的手,埋首於他掌心,合眸輕輕磨蹭著,“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還是會選你。”

頰邊那只手,猝然顫了顫。

女孩眼神幹凈澄澈,纖塵不染。戚北落心頭奔湧過一陣狂喜,咳嗽了一聲,矜持問道:“為何?”

顧慈輕笑了聲,沒有說話。

為何?她也不知道,或許是前世,他的眼淚,早在她心頭開出了花吧。

若要說得現實一些,那時候,顧家早已落寞,裴家明明知道,卻還無動於衷,裴行知也只是明哲保身,置身事外。

只有他,甘願冒著失去太子之位的風險,為她報仇。

可這些不能告訴他呀,就算說出來,他也不會相信。

顧慈忖了忖,緩緩吐出一口氣,仰面凝望他。

“這個答案太長了,我一時真不知該從何說起。索性日子還長,倘若我一年回答不上來,就用兩年來回答;兩年說不上來,那就只好請你慢慢等個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你可準備好了?”

紅燭搖曳,有溫暖的氣息,從兩人緊握的手上傳來。

戚北落望著她的眼,那裏有他自己的身影,也僅有他的身影。

壓在心頭的大石終於徹底落下,方才還迷蒙的眼瞬間清明如墨玉。溶溶月色下,他捧起她的臉,低頭啄了下她唇峰,額頭相抵,柔聲回道:

“我已經準備了二十年了。”

笑的絲縷從他唇角漫延至眉梢,顧慈看呆了片刻,忍不住跟他一塊笑。

這輩子最大的秘密都說出來,從此再也沒什麽能阻攔在他們之間。

她如釋重負地吐出口氣,啃了下他英挺的鼻梁,起身要退開,卻被一雙臂膀纏住,又往懷裏帶了帶。

她愕然擡眸,戚北落左右瞟著眼,支支吾吾道:“那......那......你準備好,做真正的太子妃了嗎?”

一句話,仿佛在溫熱的空氣裏丟入一顆火星,屋子裏的氣氛瞬間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