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回京這事決定得匆忙,顧慈一時沒來得及準備,惘惘的,面對滿屋子東西,突然也不知該如何準備了。

幸而王德善八面玲瓏,自己身上雖有傷,卻不影響他指揮旁人,將一切都打點得井井有條,無需顧慈操一點心。

戚北落這兩日一直在忙著拔除姑蘇官場上的蛀蟲。

首當其沖,就是那“占地為王”的柳巡撫。

據瓔璣每日不辭辛勞地扒在窗口偷聽來的情報,鳳簫那日呈上去的罪狀,跟老太太的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

沒等念完,戚北落就已氣得踹翻了桌案。

而其中最讓顧慈驚訝的則是,那晚山莊裏的刺客,竟也是柳家派去的。

雖不是柳巡撫,卻是他女兒柳之嵐。

不過是酒宴上起了點小沖突,且本就是她有錯在先,竟就能痛下殺手?更何況自己的出身也不算低,她動手前,竟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可見從前她在姑蘇,對尋常百姓是何等蠻不講理,當真死不足惜。

待到出發這日,顧家姐弟三人要先回裴家,同裴老太太道別。

戚北落和奚鶴卿忙著收押名單上的罪官,並未與它們通行。眾人約好,分頭將一切事務都處理妥當後,再到城門匯合,一道出發回京。

馬車剛過城門口,瓔璣瞧見街邊的糖葫蘆販子,便死活走不動道。姐妹倆沒法,只得讓顧飛卿陪她過去。

馬車外突然吵嚷起來,顧慈撩開簾子往外瞧,便見前頭熙熙攘攘都是人,定睛一看,就看到了囚車。

而被囚在裏頭的,赫然就是那柳巡撫。

圍觀百姓抓著爛菜梆子和臭雞蛋,罵罵咧咧,不斷往他腦門上砸。

顧蘅好奇心旺盛,忙拉著顧慈下去看熱鬧。

“我聽奚鶴卿說了,錦衣衛上柳家拿人的時候,這柳巡撫就被倒吊在自家大門口,捆得跟粽子似的,身上還掛著那柳字令。”

“不僅是他,其他幾個犯了事的官員,也都是這一出。且每人身上還都附了份信,細數這人犯下的所有惡行,竟比鳳簫列舉的還詳盡。”

“慈兒,你說這柳眠風到底是誰啊?怎的這麽神通廣大?”

顧蘅喋喋不休,踮著腳往裏張望。

顧慈捺了下嘴角,不自然地看向別處,“誰知道呢......”

那日她曾答應過裴行知,不會將他的身份告訴旁人,所以眼下也只有她和戚北落知道這事。

想來這串被倒吊著“粽子”,大約就是他說的新婚之禮吧。

戚北落一直為這事焦頭爛額,裴行知便順水推舟鬧了這番。

既幫戚北落除去心頭大患,好讓他們能安心回京,也將所有矛頭都引向柳眠風這身份,就算有人要尋仇,那也該尋他柳眠風。

然這世上,除了他們外,沒人知道柳眠風是誰,更不會將這麽個嫉惡如仇的任俠,同裴家“遊手好閑”的大公子聯系到一塊。

還真是個妙人。

“放開!放開!你們是何人?竟敢這般待我?仔細我告訴爹爹,叫你們統統吃不了兜著走!”

隊伍末尾,柳之嵐厲聲尖叫,扭動身子不肯就範,手上鐐銬“咣咣”作響,死豬般的被拖拽著往前走。

早間,她尚躺在閨房中做美夢。

夢裏頭,太子殿下和岑公子一道上門求親,滿口情話,句句不帶重樣的,甜得她合不攏腿。

她正為難到底該選誰為夫時,錦衣衛就沖了進來,硬生生將她從美夢中拽了出去。

女人對情敵,大約天生就有種特殊的敏銳力。

混亂不堪的人群中,柳之嵐一眼就瞧見了顧慈。

“你!一定是你,怕我奪走太子殿下和岑公子的寵愛,便使陰謀詭計暗害於我,好自己獨占他二人!”

她不知哪裏的力氣,竟推開身邊的錦衣衛,張牙舞爪朝顧慈猛沖過來。

顧蘅反應迅速,折了道邊一根柳枝,“呼哧”往她臉上用力一抽。

柳之嵐驚叫一聲,捂著臉趔趄往後倒,錦衣衛隨後趕來將人拉走。

殷紅順著指縫淌出,她卻猶自不足,目中露出刻骨的怨恨,沖著顧慈大喊大叫。

人群被聲音吸引,都不自覺圍聚而來。

馬上就要離開,顧慈本不願多生事端,眼下卻不得不被攪進來,蹙眉睨她,“你說是我坑害的你,那我便要問問,是我將太子的陰私告訴你,讓你當眾拿出來取笑,得罪他本人?還是我將刺客借於你,誆騙你去山莊行刺的?”

柳之嵐一怔,瞠目結舌說不出話。

顧慈冷笑,“你不說,那我替你說。指使你做這些的,是你表姐王若吧。”

柳之嵐未料她會忽提起這個,眼神閃爍著,鵪鶉似的蔫下腦袋。

顧慈看在眼裏,心下也都了然。

昨日,她收拾行囊時,同裴家幾個丫鬟閑話,就聽說柳家之所以敢在姑蘇這般橫,全因與帝京城裏的王家結了姻親,仗了他們的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