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語冰榭。

顧慈勾著脖子,心不在焉地往水榭外張望。

方才奚鶴卿抱顧蘅走的時候,她就想跟上去。可轉念一想,他二人難得有機會獨處,自己也不好打攪,也便作罷。

奚鶴卿的人品,她是信得過的,只是姐姐......

她醉酒後,會不會打人呀?

“別胡思亂想了,月老的紅線鋪子又不是你開的。你能做的都已經做了,能不能走到一塊,說到底,還要看他們自己的造化,倘若命中真無緣,你一個人在這瞎使勁也沒用不是?”

戚北落總能一語道破她心思,開解兩句,夾了塊紅燒扣肉到她碗裏,手背順勢碰了下她的手背,微微皺了一下眉。

“手怎凍得跟冰似的?都這麽大人了,冷了也不知道說一聲?瓔璣都比你聰明。”

他一行抱怨,一行從王德善手裏取來自己的深色氅衣,蓋在顧慈身上。修長白皙的手指一拉一扯,綁好系帶,不緊不松,剛剛好。

顧慈縮了下脖子,紅著臉嚅囁:“我、我不冷的......”兩只手卻捏著襟口,將氅衣攏得更緊,半顆腦袋深深埋進去。

淡淡冷香伴隨暖意霸道地蔓延開,滿滿都是他的氣息。

顧慈的心被包裹得暖洋洋的,好像冬日裏頭曬到了太陽,又仿佛飄在雲裏,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如炬目光還在身上遊移,她不敢擡頭,擡手將碎發繞到耳後,抻開五指擋在鬢邊,“你、你看什麽呢?還不快吃飯,再不吃,菜可都冷了。”

戚北落錯開眼,咳嗽一聲,側眸瞥她,便見那烏濃雲鬢中藏匿的小耳朵,玉色底透著淡紅,月色下幽美難言。

他挑了下眉,情不自禁伸手捏住,輕輕撚了撚,“看你啊,你怎麽這麽好看?”

說完,便支起手,托著腮,光明正大地“看”起來。冷戾了一下午的笑意裏,終於多了絲明亮喜悅的色彩。

王德善在旁直揩眼角,念了聲佛,感天動地。

早間殿下在顧二姑娘那吃了悶頭醋,一整個下午就沒好過臉色。他生怕被遷怒,戰戰兢兢侍奉到現在,連根頭發絲兒都不敢出錯。

誰知顧二姑娘隨隨便便吱個聲兒,殿下就全好了。

顧慈完全沒料到戚北落會這麽說,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戚北落很順利地捏到了她耳朵,指背貼著她姣好的臉頰弧線滑下,一鼓作氣掐住她的下巴,摩挲了下,她才將將醒神。

“去你的!”

顧慈氣呼呼地拍開他的手,捂著紅彤彤的臉,恨不得將頭埋入胸口。

戚北落拳頭抵唇,借咳嗽壓住笑意,“慈寶兒真可愛。”

胸口挨了她一拳,他才戀戀不舍地退回自己位子坐好,手捂著挨打之處,眼底浮著笑,一點不覺疼,酥酥麻麻癢嗦嗦的,甚至還想再挨一拳。

顧慈心緒平復些,從指縫中瞪去一眼。

戚北落正好撞見,沖她挑了下眉。

她的心立刻又成了脫韁的野馬,恐他聽見笑話了去,忙掩飾地舉起筷子,低頭吃菜。

今日這桌酒的東道主雖是裴行知,但做菜的廚子,卻都是戚北落連夜從姑蘇各大有名的酒樓裏,精挑細選出來的。

一碟碧翠粉嫩的龍井蝦仁,一盅乳白色鯽魚湯,正當中擺置了碗熱騰騰的荷葉雞,再並兩碟炒時蔬......滿滿當當一整桌,全是顧慈愛吃的,就連味道,也傾向於她偏好的酸甜口。

顧慈埋頭吃了幾口,便有些樂不思蜀。

戚北落換了只手托腮,深邃眼眸湛開柔和的光,明明自己沒動幾筷,卻莫名飽了。

余光掃向裴行知,他只端著酒盞,憑欄對月獨酌,光景落寞。

戚北落眼中得意難掩,下午受的氣終於消散幹凈,索性一手托腮,一手舉著筷子幫顧慈布菜。

小姑娘吃得津津有味,他看得也津津有味。

王德善眼珠子差點瞪掉。

他們這位主子,真真正正含著金湯匙出生,從來都只有別人給他布菜的份,何曾見過他餓著肚子給旁人布菜?

明明之前顧老太太甲子壽宴上,瓔璣郡主讓他幫忙夾菜,他都懶怠動彈......

兩相對比,這心偏得,當真有些過分了。

魚湯是才熬好的,揭蓋時,碗口泛滿白氣。

小慈和蘿北聞著味兒“喵喵”摸來,繞著戚北落的腳團團轉。

戚北落充耳不聞,舀起一小勺魚湯,輕輕吹了吹,待熱氣散去後才喂到顧慈嘴裏。

“好吃嗎?”

顧慈沒工夫開口,只能點頭以示贊許。

“還要嗎?”

顧慈點頭如搗蒜,朝他甜甜一笑。

戚北落沉冷澹定的心,刹那間沸騰起來,喉結艱澀地滑動了下,湊到她耳邊低語,“叫聲北落哥哥,說你還要,我便給你。”

顧慈下意識張嘴,話剛轉到舌尖,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耳畔響起竊笑,鼻息灼在頸側,她瞬間漲紅臉,沒好氣地推開他,“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