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3頁)

明明沒有語言和眼神的交流,可她就是知道,接下來的事,全權交給他便可。

謝子鳴艱澀地咽了下喉嚨,拱手行大禮,“微臣參見太子殿下。方才光顧著敘舊,不曾發覺殿下在這,禮數有失,望殿下贖罪。”

戚北落哂笑,一個字也不信,陰冷的遊絲從唇角滑過,“今日是七夕佳節,孤可恕你失禮之罪,可你前日練兵缺席之事,又該如何處置?”

謝子鳴大驚失色。

京中勛貴子弟,大多只捐個閑職混名聲,並沒正經差事。他也如此,去年在五軍督護府補了個出缺,卻從未去點過卯。都事與他父親是舊交,不會同他計較,哪知竟被戚北落撞上了!

“殿、殿下有所不知,微臣前日偶感風寒,已告過假,故而才沒去校場。”

“那你今日身體可好?”

“好、好好好,承蒙殿下厚愛,微臣的病已大好,否則今日也來不了這。”謝子鳴捏把汗,慶幸自己機靈,沒有入他陷阱。

可他氣才吐到一半,戚北落又輕飄飄來了句。

“既然世子已康復,那便和孤演練一番,好彌補缺席練兵而損失的經驗。”戚北落乜斜鳳眼,暗夜裏閃著幽光,宛如林中蓄勢待發的孤狼。

謝子鳴腦袋嗡嗡,兩股戰戰,幾乎站不住。他那點花拳繡腿,連顧蘅都打不過,更何況戚北落?

可奚鶴卿和顧蘅在旁起哄,顧慈就在邊上看著,男人的自尊不許他退縮。他深吸口氣,不信戚北落真敢把他怎樣,便笑道:“殿下萬金之軀,微臣定會注意手下分寸。”

言下之意,並非他打不過,而是他沒使出全力。到時就算輸了,面子也沒丟。

“不必,你全力以赴就是,不然……”戚北落牽了下唇角,一字一頓、不鹹不淡地吐出五個字。

“孤怕你會死。”

謝子鳴仿佛一猛子紮進冰窟窿,每塊骨頭都在哆嗦,卻還咬牙不肯認輸,“那就請殿下賜教!”

說完,他便煞有介事地“嗷嗷”殺去。不過半盞茶功夫,他就被“賜”倒在地,“哎喲”打滾。玉冠松脫,蓬頭垢面,天青色直裰像剛從泥水裏撈出來,再不復往日清貴。

而戚北落依舊長身玉立,閑閑翻轉手腕,衣裳不見半點褶,仿佛才剛熱完身,還未發力盡興。

顧慈血脈張熾,麋鹿般清透的杏眼瑩瑩閃著光。若非顧及身份,她真恨不得過去照謝子鳴心窩,狠狠踹上兩腳。

美眸一轉,她猝然與戚北落視線相接。

他深不見底的黑眸裏,竟流淌出幾分少年才有的意氣,有大仇得報的酣暢淋漓,有邀功的雀躍,亦有沖動行事後的懊悔和後怕,唯恐她會因此再不搭理他似的。

想不到這人表面冷漠無情,骨子裏卻是個赤誠幹凈的少年。顧慈心田生暖,還他個明媚的笑。

戚北落心跳漏了拍,左右瞟著眼,調開視線。白皙精細的脖頸上,些些漾起霓霞。

謝子鳴原想趁現在這可憐模樣,討顧慈同情,卻撞見這幕。他二人雖不曾開口,可流轉於彼此間的眸光水色,無不沁著種旁人不知,唯他和她才知曉的曖昧。

一對璧人。

謝子鳴腦海裏無端湧出這四字,悻悻垂眸,腹內泛酸。

那廂瓔璣已等得不耐煩,顛顛跑這尋他們,瞧見石頭上的畫卷,好奇撿起來展開,咦了聲:“舅舅的畫怎麽在這?”

顧慈和顧蘅皆一愣,戚北落蹙眉看她。

奚鶴卿問:“你說……這是誰的畫?”

“舅舅的畫呀,我親眼看他畫的。”瓔璣眨巴眼,答得很認真。

奚鶴卿眉梢挑高,覷向謝子鳴。謝子鳴滾了滾喉結,啞聲道:“郡主認錯了,這畫是微臣一筆一畫、辛辛苦苦畫出來的。”

瓔璣被冤枉了很不高興,叉腰怒道:“我才沒認錯!舅舅畫這畫時,我就在邊上吃糖葫蘆,不小心掉了塊糖渣在上頭。”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指著畫卷邊角一塊汙漬,“喏,就是這個。”

謝子鳴一抖,局促地垂下腦袋。胸口又中一記窩心腳,他順勢被踹翻在地,喉間泛腥,擡眸便對上戚北落的冷目。

“說!”

“說說說,微臣都說……這畫、這畫的確是微臣托人……從東宮弄來的。”

戚北落冷嗤,緩緩擡手。

謝子鳴忙忍著痛膝行到他面前,拼命磕頭,“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微臣拿的只是殿下的棄畫,況且殿下習畫,不就是為了顧二姑娘麽?微臣不過是幫殿下轉交,並非偷竊。”

顧慈睫尖一顫,不可思議地看向戚北落。

他還會畫畫?她還以為他只會打仗來著……瞧畫的精細度,不狠下一番工夫是畫不成的。而他做這些,竟都是為了她?

她眼中流光溢彩,也隱有悵然。自己當真是,一點也不了解他。

戚北落胸膛一陣起伏,拳頭咯咯響,眼神似拭過寒雪的冷鋒,直要剜下謝子鳴二兩肉,“聽你這意思,孤還得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