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3頁)

從前竟不知,他肩膀原來這麽寬厚,光只是靠著,就能給她帶來莫大的安全感。耳朵慢慢挪到他後心,盍眸,雨聲漸遠,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充斥耳房。

她不由翹起唇角,沒有扭傷的那只腳和著心跳的節拍,小幅而愜意地勾搖。慶幸這裏沒外人,慶幸戚北落看不見,她可以肆無忌憚地享受這小小甜蜜。

若是這路能長些,再長些,長到永遠走不到盡頭,那該多好。

*

天河收勢,濃雲漸消。

奚鶴卿、顧蘅、瓔璣從高到矮,排排坐在廊下,啃一口西瓜望一眼天,吐出西瓜子再啃一口。三人動作整齊劃一,像是事先訓練好的,就連瞧見戚北落二人狼狽回來時,表情也高度一致。

“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給背回來了?”顧蘅丟開西瓜,三兩步跑上去。

“只是扭傷,不妨事。”顧慈牽笑,直起身子要從戚北落背上下來。

再往哪裏走就是公主居臥,多少雙眼睛看著呢。

可戚北落卻完全沒有放她下來的意思,繞開顧蘅舉在半空的手,徑直邁入西梢間。

沿路的丫鬟婆子驚呼不叠,使勁搓眼睛,單眼皮都快揉成雙眼皮。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竟公然背著顧二姑娘回來了?消息插翅飛至前廳,一眾貴女心裏直冒酸泡,香粉都要委屈掉幾斤。

顧慈羞得滿面通紅,屁股剛挨著褥子,人就“呲溜”鉆進被子,心臟咚咚直跳。

可等了大半晌,不見那人開口,她猶豫了下,悄悄掀開一小道縫。

戚北落站在緙絲屏風前,距她一丈遠,負著手,寒著臉,兩道目光如冰棱穿體,刺破她心頭所有旖旎。

這是怎麽了?剛剛還好好的……顧慈垂了眼睫,不安地揉捏被頭。

氣氛一陣尷尬,誰都沒說話,唯檐下水滴斷斷續續敲打支窗。

壽陽公主聞訊趕來,撞見這幕,眉梢喜色頓收。戚北落行禮告辭,她忙攔道:“你來時就沒吃東西,用些點心再走也不遲。”

琥珀呈上漆盤,戚北落遲疑了下,伸出手。壽陽公主松口氣,笑道:“這是慈兒做的梔子糕,手藝不比宮裏頭的禦廚差,你若喜歡,改日讓她多做些送去東宮可好?”

那手卻一頓,收了回去。

“孤還有事,就不打擾皇姐休息,告辭。”

話音未落,人便掀簾離去。

珠簾搖曳,天光打在上頭,在地面投落水波般漾動的光。顧慈攥緊被子,胸口沉悶,仿佛雲翳從天上散去後,全聚到她心頭。

壽陽公主過去,確認她腳上的傷無恙,問起剛剛的事。顧慈一五一十說完,求助地望著她。

“你這丫頭,方才哄我時多機靈,怎的這會子就糊塗了?”壽陽公主嘆道,“我還以為,你們獨處這麽長時間,早就把話都說開,敢情你還一字沒提呢!難怪他剛才跟吃了冰碴子似的,多待一刻都不肯。”

顧慈茅塞頓開,懊悔地敲了下額角。方才太得意忘形,竟把正事給忘了!她從前可不是個丟三落四的人,怎的到這事上,就犯起蠢了?

壽陽公主寬慰道:“他肯背你回來,說明還是願意你解釋的。今夜有燈會,我把人約出來,你再尋機會同他說話。”

顧慈聞言,心稍稍定下,垂眸看著腫脹的腳踝,愁又上眉梢。這燈會,她還去得了麽?

可巧這時,外頭響起敲門聲。原是位擅長治療跌打損傷的醫女,奉太子之命,過來替顧慈治腳,手裏拿的,正是宮中貢品——雪蓮金瘡膏。

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藥膏,就頂一擔黃金,傳聞還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區區扭傷,藥到病除。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顧慈便能下地,行走自如。

壽陽公主不住咋舌,“瞧瞧,從前我扭傷,都沒見他這般上心,你還愁個什麽勁兒?”

顧慈靦腆一笑,露出兩顆梨渦,仰面眺望窗外。夏至都過了,天怎麽還黑得這麽慢呀?

*

蒹葭洲旁有座小島,名喚紅鸞。島上有株年逾兩百的海棠樹,終年花開不敗。

海棠是人間的月老,這樹開出的花又有長久之意,是以每年七夕都會有不少男女來此處求姻緣。島上燈節更是盛況空前,屬帝京之最,堪比宮中元宵燈會。

四人今日預備過去湊熱鬧。

瓔璣也跟過來,掛在戚北落腿上,“舅舅從來就沒背過我!偏心!我也要舅舅背!”

戚北落覷眼顧慈方向,見顧慈並未覺察,他暗籲口氣,“舅舅今日累了,改日再背瓔兒繞山莊走一圈,可好?”說著,就將瓔璣提溜到奚鶴卿背上。

瓔璣掰著指頭盤算,是自己賺了,笑呵呵地揪著奚鶴卿的耳朵大喊:“二叔,駕!”

奚鶴卿齒間都快磨出火星子。背得動十五歲的大姑娘,卻背不動四歲的女娃娃?戚北落,你可真夠嬌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