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裴府,捧硯將裴義淳扶下馬車,裴義淳扭著身子“哎喲哎喲”叫個不停。

捧硯見他一會兒扶腰、一會兒按胃,緊跟著又撫額、揉臀,兩只手都不夠用了,兩條腿也站不直,整個人快軟成一灘泥,忍不住問:“少爺你到底哪兒疼啊?”

裴義淳瞪他:“你少爺哪兒都疼!你去樓梯上滾一下試試!”

捧硯心說你不是活該麽,誰叫你掀小娘子帷帽的?

他忠心耿耿地道:“少爺我背你吧。”

“就你這小身板?”裴義淳避之唯恐不及,“把你壓壞了還得出錢給你醫治!”

捧硯嘆氣:“少爺,現在得出錢給你醫治啊。你說你是何苦呢,不但輸了二兩銀子,還得自掏醫藥費。”

裴義淳一怔,頓時懊悔不跌:“你怎麽不提醒我?!”

“你當時只知道二兩銀子的事,連小娘子的帷帽都敢掀,我提醒得了你嗎?不過少爺,你做了這種事,人家叫你娶了都不為過,這樣想想是不是好了點?”

“呃……誰叫你提這事的?我可沒想害她清白!”裴義淳說完,心慌起來,一陣一陣地心虛。

那什麽……不會真有人上門叫他負責吧?

對了,上次娘要下聘,擡了多少東西出去?哎呀,他怎麽這麽糊塗,為了二兩銀子,要掏空整個家底!一想到無數寶貝從家裏擡出去,他就感覺半條命沒了。

捧硯扶著他回屋,經過花園,聽見小姑娘脆生生的聲音:“六哥,你怎麽了?”

裴義淳回頭,見一個半大的女孩站在湖邊釣魚。

這是裴家七妹,年僅十四歲,是裴大人和長公主的老來女。

裴家是大排行,裴義淳上頭三個姐姐、兩個哥哥,都已成婚。姐姐自不必說,一年難得見幾回;兩個哥哥雖住在家裏,但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也不一塊兒吃飯了。

裴義淳和裴七妹還跟父母一塊兒吃,天天都得見幾次,感情深不深不知道,吵架拌嘴倒是尋常。

裴義淳聽她問,張嘴就吼:“要你管!”

裴七妹一窒,猛地將魚竿砸進水裏:“那就不管了!”

裴義淳一愣,問她身邊的丫鬟:“誰惹她了?”平常不都這樣說話嗎?也沒見她氣成這樣。

丫鬟捂嘴笑了下,解釋道:“七小姐釣好久了,沒釣起來。”

“那對我撒什麽氣?”裴義淳說,“改天我給你釣!釣魚嘛,講究一個耐心!”

富貴閑人是最有耐心的,魚兒不上鉤也不會生氣。當然,脫鉤另算!魚餌被咬了,魚卻沒釣上,想想就心疼。

他剛學釣魚那陣就脫了不少鉤,雖然過了十余年,但想起來還是心疼。若是當初那些魚都釣上來了……哎喲,不能想了!難受!

他趕緊叫捧硯扶自己回房。

裴七妹見他走得一瘸一拐,到底是不放心,提起裙子就追上去。追到裴義淳房外,聽捧硯說:“少爺,我這就讓人請大去夫。”

裴義淳說:“請大夫不花錢啊?你把那跌打酒找來,給我擦擦就行了。哎……二兩銀子沒了,還浪費跌打酒,我這胳膊還不知道要疼多久呢,都作不了畫了,損失多少銀子啊……”

捧硯懶得理他,自去找藥酒。他為了顯得畫作珍貴,輕易不肯動筆,這時候倒說起損失來了。

裴七妹走進去:“六哥,你掉錢了?”

“嗯……”裴義淳躺在榻上,有氣無力。

裴七妹走過去坐他旁邊,低頭看他:“掉一枚銅板都要心疼三天,二兩銀子你還過不過了?怎麽不撿起來?”

“你少管我!”裴義淳想起來更加難受,翻身面朝裏面。

“難道是掉糞坑裏了?”

“哎呀!”裴義淳坐起來,“裴驪珠,你一個小姑娘,嘴裏說話怎麽這麽汙穢?快走快走,不要汙了我的文房!”

他的臥室和文房是相通的。

他的摳可不止在錢上,好東西他都愛、都不舍。他精心布置的書房,擦灰塵都要用花瓣上采來的露水,心思不純的人不能進去,粗鄙之言當然也不能在周圍響起!

“就你毛病多。”裴驪珠說,“我看就是掉茅房裏了。”

“你——”

“少爺——”捧硯拿著藥酒回來了。

裴義淳趕緊對裴驪珠揮手:“你快出去,我要脫衣服了。”

“哼!”裴驪珠起身出去,在外面呆了一會兒,突然靈機一動,跑去找安陽長公主告狀。

安陽正在房中看布料,見到她道:“來得正好,天要冷了,要裁新衣,你自己過來挑料子。”

“阿娘給我選吧。”

“阿娘老了。”安陽笑道,“不知道你們小姑娘愛什麽了。”

“才沒有呢~”裴驪珠摟著她撒了會兒嬌,說起裴義淳,“六哥又不知道在外頭做了什麽,帶了一身的傷回來——”

“傷哪兒了?”

“好像是摔了,還掉了二兩銀子。捧硯拿了藥酒給他擦,他一邊叫疼,一邊念叨二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