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深人靜,客廳裏開著燈,空調安靜地往外吐著冷氣,電視沒有聲音,屏幕上的光投在辛月的側臉上,忽明忽暗。

她凝著易宣的雙眸,淡聲問:“你今天去了哪裏?”

‘昨天你出事,易宣讓羅彪去查了小區外面的監控,我當時心急,沒有細想。你也知道,這段時間我們忙成這樣,有一半是因為羅彪的勢力被控,但昨天他比我的人還先一步拿到監控。昨晚冷靜下來後我仔細查了一下這段時間羅彪的動向,發現他其實一直都在外面。當時詹志達確實擺了他一道,但他第二天就出來了,然而他去找光哥的時候,說的是他在裏面不方便出面。’

辛月愣愣地聽著邵凱跟她說這些,但客廳裏的空調溫度太低,她的思維好像被凍僵了。

她問邵凱:‘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是易宣。’

邵凱說:‘他被你送出去旅行,然後讓羅彪去找光哥。他知道你一直都在查他,他故意漏出了破綻,好借你的手擺平詹志達。’

‘不可能。’

邵凱坐到她身邊,放在她背後的手是安撫也是勸慰,‘我們對他的了解,從一開始就被他導向了錯誤的範圍。’

地下錢莊,投資公司,過到她名下的廠房賬面上多出的大筆資金。

一樁樁,一件件。

辛月用奇怪的眼神望著邵凱。

他說的這些事情,辛月一個字都聽不懂,她更不知道易宣到底跟它們有什麽關系。

如果邵凱說的是真的,那這些事情最早發生的時候,易宣才16歲。

16歲的易宣到底生了一副什麽樣的九曲心腸,才能騙過她,騙過詹志達,騙過所有人?

辛月覺得渾身發冷。

明明昨天易宣還抱著她,那樣溫情地說不能失去她。她真的動容了,只差一點點就要答應他了。

但還不到24小時,邵凱就推翻了全部她對易宣的認知。

辛月望著易宣,他今天打扮的很成熟。他的臉,他的眼睛,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道,他的一切都這樣熟悉。

但又那樣陌生。

‘詹志達在錢莊裏借了一千萬,看樣子他還不知道錢莊的老板是誰,今天晚上他們要在逍雲會所見面,還有詹清芮。我估計今晚之後,Z城就不會再有詹志達父女倆的名字了。’

邵凱說,易宣是為了她。

辛月聞言仿佛又回到了酒吧街後的那條小巷,遍體鱗傷的高非,還有修羅一樣可怕的易宣。

她不知道易宣會怎麽樣讓他們“消失”,她不敢去想。

“月……”

辛月的表情變得奇怪,易宣輕聲叫她,擡手想握住她的肩膀。

她向後傾身撐住沙發,避開了他的手。

辛月望著他眼裏的陰郁開始堆積,她執著追問:“你今天,去了哪裏?”

易宣凝眉,“我有事。”

“什麽事?”

“辛月。”

她的追問讓易宣眉間的陰影越積越深,他沉下了聲音,“你想幹什麽?”

“你不是要跟我在一起嗎?”辛月與他對視,“如果你想,那任何隱瞞和欺騙都不應該存在與我們兩個人之間。我只要你告訴我,你今天去了哪裏,幹了什麽,和誰一起?”

她瞳色偏淺,清透如山間小溪,幹凈,不染纖塵。

他眸光深沉,純黑如浩瀚宇宙,幽深,無法看透。

易宣的沉默在辛月看來是默認。

邵凱說的是對的,他去報復詹志達父女,他不能對她承認,因為他還要繼續騙她。

尖銳的疼痛在辛月的大腦裏反復攪動著,她捏著身下的靠枕,指尖用力到發白。

她沒有皺眉,她安靜地和他對峙。

易宣眉頭深鎖。

客廳裏的氣氛沉默又沉重。

半晌,易宣先開口。

“我沒有騙你,也沒有瞞你。”他軟下了聲調,眼角眉梢皆被柔化。

“我告訴你,全部都告訴你。”易宣再次伸手想要擁抱,“你讓我抱一抱你,好不好?”

辛月就知道他會這樣,他明知放低姿態就會看見她妥協。她一再提醒自己不要被他迷惑,他遠不像他表現出的那樣無害。

但當他垂下眉眼,向她張開雙臂,她還是沒有躲避。

他懷裏的溫度舒適,不冷清,不灼人。

他的肩膀很踏實,雖然他才18歲。

他身上有淡淡的煙草味道,他知道她對這個味道敏感,在她面前他從來不抽煙。

他低聲喊她的名字,聲音裏充滿了對她的依戀。

她抗拒不了這樣的易宣,但她害怕他騙她。

他的世界究竟有多黑暗?

辛月閉上眼睛,感覺腰間的手臂漸漸收緊,易宣的小心包容,她全都能夠感受。

所以她才這樣難過。

易宣看不見她眼角的淚,能抱著她,他就很安心。

他微微偏過臉,很輕很輕地親了親她的頭發。

“我去給董新芝掃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