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

寧嬈聽著他這些話,只覺如墜冰窟,通體發寒。

原來竟是這樣,沈易之已經死了,而他們一直擔心的那兩張藥方和東宮令果然已經落到了胥仲的手裏。

寧嬈不敢想象,若是兩軍對峙的陣前,胥仲將這些證據公之於眾,那個時候……江璃該如何面對這天下悠悠眾口的譴責。

沒有人會關心他曾經受過多少苦,沒有人會在乎他有多少苦衷,也沒有人會想到他這五年來夙興夜寐、殫精竭慮為社稷付出了多少。

大家只會把他身上的汙點無限放大,再施以最大惡意的攻擊。

寧嬈決不允許事情走到這一步!

她在心底盤算了一番,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和:“若真是這樣,那胥先生可等於是把江璃的命脈握在自己手心裏了……”她轉了轉眼珠,帶出一些澄澈自然的疑惑:“既然先生手裏有這樣的籌碼,那為什麽不盡早公之於眾?你又在等什麽?”

胥仲笑道:“你怎麽好像比我還恨江璃?迫不及待要讓他身敗名裂了。”

寧嬈凜然道:“我是雲梁公主,我對他恨之入骨不是應當的嗎?”

胥仲笑意更甚,那笑紋中平添了幾分隱秘與陰譎,“還不是時候,如今公開掀不起多少水花,江璃這些年費盡心力培植了諸多自己的勢力,單單是影衛是深不可測,若是這個時候冒頭,只怕會被他連根拔起,再無翻身的余地。”

寧嬈暗中嗤道: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她問:“那什麽時候才是最合適的時機?”

胥仲道:“快來了,等魏軍之中出現了不可遏制的災難,比如……瘟疫。到時再將這個陳年辛秘揭出來,再適當地散播些言論出去,比如……君王不仁不義,不忠不孝,天意怒之,故降災於人間,到那時……”胥仲意識到什麽,及時把話頭止住。

寧嬈在心底替他補充完整:到那時就可以逼他退位了。

屆時,太子年幼,即便能順利登基,也阻止不了大權旁落。而更大的可能是,那些被煽動起來逼江璃退位的宗親朝臣恐怕會忌憚英儒和江璃之間的父子親情,為了防止新帝將來羽翼豐滿了向他們秋後算賬,壓根不會讓英儒有機會坐上那個位置。

太子不能繼位,那就只有從王族旁支裏選擇儲君,而江偃就會是當仁不讓的第一人選。

不得不說,胥仲這個算盤打得甚妙,只要運籌得當,不需費他多少力氣就能達成。

寧嬈縮在袖中的手緊緊握住,卻仍能提起一抹笑:“如此,那就希望一切能盡如所願了。”

胥仲走後,寧嬈在心底將整個計劃重新推倒又盤算了一遍,加了一條新的目的在裏面,那就是要從胥仲那裏取回那兩張藥方和東宮令。

她思來想去,始終未有更好的辦法,便讓鈺兒去把江偃找過來。

她將這些事原原本本說給了江偃,他聽後,眉宇緊蹙,沉默了良久,才道:“我給他下了迷藥之後把這些東西偷出來。”

寧嬈搖頭:“你若是能偷出來是最好的,可依我對胥仲的了解,這是他最重要的底牌,不會那麽輕易讓人找到的。況且,這樣的計策只能用一次,若是一次不成,他對你也開始設防,將來再想用只會難上加難。”

江偃聽她分析得頭頭是道,不禁煩悶,沉聲道:“那怎麽辦?難道由著他……”

當然不能由著他。

可……又能怎麽辦呢?

寧嬈皺緊了眉,腦子飛速地轉著,將目前的局勢連同局中的每個人都梳理了一遍,驀得,眼睛一亮,她沖侍立在側的孫鈺兒道:“你去把孟瀾找來。”

孫鈺兒領命去了之後,寧嬈就讓江偃回去。

江偃起先不肯,擔心寧嬈會貿然和孟瀾合謀做什麽危險的舉動,非要守在這裏聽他們的完整計劃。寧嬈搬出了胥仲,讓他以大局為重,勿要失了胥仲對他的信任。江偃這才走。

江偃前腳剛出門,孟瀾便匆匆而至。

寧嬈屏退左右,在他耳邊低語了一番,孟瀾倏得睜大了眼,一改往日清冷如冰雪的姿態,沉聲道:“不行!這太危險了!”

寧嬈態度堅決道:“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也是我能想到、我們能做到的唯一辦法。照我說的做。”

……

臘月十五,風和日清,正是開蠱室的黃道吉日。

幾位長老早早到了蠱室所在的山洞前,奏奠樂,祭先祖,巫祝蔔爻卦,測吉兇,一直到供奉的牛羊擺上了桌,胥仲還沒來。

人群中已開始有了微詞:“開蠱室是雲梁族內的大事,如此慢待,豈不是對祖先不敬?”

“切,他一個渤海人,怎麽會把咱們雲梁的先祖當做自己的來敬?”

長老們的臉色已十分難看,站出來一人,向寧嬈提議:“要不派人去催一催胥仲?”

寧嬈看了眼山前的日晷,道:“吉時快到了,即便是現在把他催來了,恐怕也還是會誤了時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