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3/4頁)

她扶著壁櫃一角,勉強撐住傾然欲倒的身體,艱難地回憶往事,卻仍是無果,只有忍著痛意猜測:“我在失去記憶之前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是因為知道了身份才去選太子妃,要嫁給陛下的,是不是?”

雍淵一滯,起身,沖著寧嬈點了點頭。

她頹然地垂下眉目,慟然搖頭,勾起淒涼的唇線:“所以,我就是處心積慮,就是騙了景桓,我不光是個騙子,還是他的仇人……”她猛地想起什麽,倏然擡頭看雍淵:“我要做什麽?或者說你們要我做什麽?”

雍淵目光沉定地凝著她,一字一句道:“嫁給大魏天子,成為皇後,生下太子,讓大魏未來的皇帝身上流淌著雲梁的血脈,然後……”他開始欲言又止。

“然後什麽?”寧嬈顫音發問。

“然後慢慢地毒死江璃,讓太子登位,你來垂簾,學你的姑姑孟文灩,一點點掌控大魏朝局,以天下權柄來復我雲梁昔日繁盛。”

屋中驟然安靜下來。

三人沉默良久,寧嬈擡頭看他,眉宇間凝著剛烈決絕,冷聲道:“這不可能!我絕不會這樣做!”

雍淵的面容無甚波瀾,甚至還清淺地笑了笑:“是,你不肯。起先就是怕你不肯,所以瞞著你,只說讓你嫁給皇帝,生個太子,就算你對得起雲梁公主這個身份了。可當時機成熟了,對你全盤托出時,你激烈反對。”

“你寧可飲下六尾窟殺,寧可自己去死,也不肯殺皇帝。”雍淵凝著寧嬈,喟然道:“我早就勸過淮竹,這美人計用不得,搞不好會折了夫人又折兵,可她偏不聽。她已經被仇恨、被權術迷暈了眼,連自己妹妹都能下狠心,當時她逼你喝下六尾窟殺,若不是楚王拼了命從她的手裏把你搶出來,給你灌下可解六尾窟殺的惑心毒,或許你現在已經沒有命站在這裏了。”

寧嬈心中升起微妙的情緒:“楚王?”

雍淵點頭:“是,楚王,他總護著你。當初淮竹找到他,正是他的母妃剛死,他日子最艱難的時候。淮竹向他提出了這個計劃,他起先是答應的。可後來他見到了你,跟你在一塊處了幾天,就說什麽都不肯了。他不願意讓你嫁給他的哥哥,還把你騙出長安要帶著你私奔,被淮竹追了回來好一頓打……”

他臉上驀然浮起微濛的笑意,沖淡了他剛硬冷肅的鐵面,仿佛當年那些少年們莽撞、笨拙的往事也並沒有那麽不堪,反倒是在清苦悲愴的行路中值得流連回味的美好。

寧嬈擰了眉,喃喃自語:“江偃……景怡……”

雍淵寧肅了面容,沖她道:“阿嬈,你要記住,若你在宮中遇到了難題,必要時可向楚王求助,他是值得信賴的人……時局將亂,天下將亂,你不光要小心南派宗親,還得小心雲梁那邊的人,小心淮竹,他們不會輕易放過你,你要保護好自己。”

寧嬈看向自己的父親,見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她強摁下翻湧的愁緒,沖雍淵道:“謝謝義父的提醒,放心,我會小心的。”

雍淵身負要務而來,自然不能在寧府久留,況且這裏還駐守著禁衛,不得不萬分小心。寧輝親自把他送出了寧府,回來又囑咐了寧嬈一通,把她送上了回宮的車輦。

雨勢滂沱,紅墻朱瓦之外如蒙著連綴成片的珠簾,雨霧濛濛,那躍然浮立的雲台瓊閣如同縹緲在天邊,像一幅暗淡的水墨畫,透出虛幻之感。

寧嬈在傘下遙望,心想,不過出宮了幾日,像是做了一場漫長的夢,再回來時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竭力熨平心裏的凹凸,強迫自己靜下心。

本來應該直接回昭陽殿,先更衣梳妝再去看江璃,可走到外宮門,她沒忍住,讓風杖儀隊先行回去,自己只帶了玄珠和墨珠拐去宣室殿。

宣室殿沐在大雨之中,殿前的雲階被水沖刷的瑩亮,雲階之上跪了一個人。

寬平的錦緞鑭衫上以銀線繡出麒麟浮雲的紋飾,在地上平鋪開,被雨水再三捶打,已經濕透了。

崔阮浩舉著油紙傘給江偃遮雨,圍著他急得直轉圈:“楚王啊,陛下聖旨已經發到尚書台了,您就算不樂意,您和陛下好好說啊,也不能跪在這兒,這文武大臣來回進出,天家威嚴何在?不是讓人家看笑話嗎?”

另一邊,是完全浸在雨裏的陳吟初,她纖薄的夏衫羅裙緊貼在身上,一手指著江偃,嬌面怒容,聲音尖細:“你什麽意思?!我哪裏配不上你?要讓你這般不要命地來拒婚……”

被‘嘩啦啦’的雨聲沖淡了許多,但那聲音還是傳到了寧嬈的耳朵裏。

她驀然止步。

看著江偃的背影,在這席天幕地的大雨裏巋然不動,執拗地面著宣室殿。

她耳邊一陣轟鳴,微微眩暈,似乎嘗到了烈毒灼心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