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和離...

一模一樣……

就是癡傻的口涎橫流,眼神渾濁,連自己的兒子都認不得。

那一襲華美的玄衣纁裳,十二琉明珠冕冠包裹著的其實是一個傻子,手握天下的權柄卻全然不知人間是何年月。

最後的那幾個月,監國的江璃和三公近臣費盡了心思去遮掩,及至到了最後他的父皇龍馭賓天的那一日,悲傷之余,他竟然在心裏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終於結束了,這於他的父皇、於整個大魏而言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可就在剛剛,有人告訴他,他的阿嬈竟險些步了父皇的後塵……

他多年來被同一個噩夢所糾纏,從少不更事、弱小任人驅趕的孩童,到如今睥睨天下廣擁四海的尊貴帝王,這個噩夢如影般隨行,始終不肯放過他。

雲梁!

六尾窟殺也好,惑心毒也好,都是那早已灰飛煙滅的雲梁國不外傳的毒。

他攥緊了拳頭,斂去所有多余的情緒,以一種冷若玄冰的語氣問:“那麽皇後身上的六尾窟殺可還會再毒發?”

父皇、太傅,如今再添上阿嬈,這些雲梁人定要把他所有珍視、在乎的人都趕盡殺絕嗎?

這麽多年,他不曾遷怒於雲梁舊民,任他們自生自滅已是恩惠。可若是連阿嬈他們都不放過,那麽這僅存的恩惠也該收回來了。

親人離喪,顛沛流離,這些苦他們都得挨著嘗一遍。

他要讓那些躲在蕓蕓之後興風作浪的幕後黑手親眼看著自己的族人因他們而無辜殞命。

他本就不是聖人,憑什麽要他不停的寬恕、恩赦……

可能因他臉上的怒戾太過駭人,魏和低了頭,避開他的視線,緩緩道:“惑心毒雖不及六尾窟殺厲害,但卻是後者的克星,看娘娘脈象,應是在中六尾窟殺不久就被灌了惑心,所以,應是不會再毒發了。”

他怯怯地偷睨了江璃的臉色,補充道:“等娘娘記憶完全恢復,沖破了惑心毒的阻滯,那麽六尾窟殺也就跟著解了。”

江璃垂下睫羽,身側攥緊的手緩緩松開,臉上的怒戾橫飛一點點淡去。

“今夜之事不要外傳,皇後的藥及在明處的脈案都得料理好,你是太醫院令,該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魏和忙拽著林維初跪倒磕頭,連連稱是。

兩人走後,崔阮浩上前,小心翼翼道:“陛下,夜深了,您快歇息吧,明日還得早朝。”

江璃輕頷首,翻身掀開帷幔進去了。

這一夜鬧了點波折,似乎過得也極快,朝陽躍上天邊的浮雲連闕,初熹的薄靄漸漸散開,禦苑裏的瓊樓瑤閣漸成了一幅明晰的畫卷。

寧嬈翻了個身,抻了個懶腰,喉嚨裏溢出些破碎的嗓音,醒轉過來。

睜開眼時,正見熾盛大亮的天光透進來,晃得眼睛一眯。

沐在陽光裏,江璃正坐在南窗下的一個矮幾前翻看一本雲梁古籍,聽見這邊的響動,將書合上,過來,從被衾裏摸出寧嬈的手,溫煦一笑:“若是醒了就快起來,太陽都老高了。”

寧嬈揉搓著惺忪睡眼,迷糊問:“什麽時辰了?”

江璃看了眼更漏:“巳時三刻。”

巳時……三刻……

寧嬈睜大了眼:“你不上朝嗎?”

江璃捏著她的腕子把她從榻上拖起來,隨意道:“我今日免朝了,想好好的、安安靜靜的陪一陪你。”

寧嬈撩開淩亂散在臉上的發綹,沒所謂地說:“我沒事,就昨天那一陣兒頭暈,過後就好了,別擔心。”說完,擡手摸了摸江璃的頭。

江璃啞然失笑:“太醫也是這樣說的……我不是擔心,只是想起過去總是忙忙碌碌,天不亮就要起來上朝,連累的你也總睡不安生,要早早起來給我預備凈茶、早膳……很是辛苦。細算起來,我登基後一天|朝都沒有免過,就連你生了英儒也沒能好好的陪你。國事要緊,可憑什麽就要緊到了這地步一天都耽擱不得?”

“天子也有妻兒,也得過過有煙火氣的日子。”

寧嬈撲在他懷裏,手有一搭無一搭地摸著他腰間垂下的玉玦:“景桓,你真好,我真想快點把你想起來。”

江璃倒是一陣恍惚,視線虛虛散散,好半天才重新聚起來。

輕幽地笑道:“阿嬈,好的人是你。過去我太想做一個勤政愛民的明君,一頭撲進朝政裏,分給你的時間、為你做的事情少之又少。反倒是你,默默地跟在我身邊替我操持起居瑣事,料理後宮家事,為我掃除後顧之憂,體貼細致,從無怨言。我習慣了你的照顧,可竟忘了,十五歲時未出閣的阿嬈是這般跳脫歡快的性子,你是為了我將自己生生的錘煉成那樣一個耐心細致、賢惠入微的婦人。”

“或許從前的你已經太累了……”

寧嬈並不能全部體會江璃心中所想,可是她的心卻出奇的平靜,全然沒有他說的那般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