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自己身上的陰冷之氣太重, 或許潛意識裏,就需要這樣一位周身朝氣蓬勃的人來平衡。

齊荀將安嫻的腦袋放在枕頭,手上的動作已是有史以來最輕的一次, 挨著她的身側躺下, 黑色的眸子盯了一會幔帳頂才緩緩地閉上,屋內桌上的一盞油燈,也在他閉眼的瞬間熄滅。

黃昏開始落的毛毛細雨, 到了半夜, 已經成了漂泊大雨,後廂房的那處, 劉峰青幾人回到房裏, 又繼續喝了一輪,等到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已是個個爛醉如泥。

廂房的樓道就一盞昏黃的燈, 在一片雨霧中微微搖曳,模糊不清的光線,不熟路的人根本摸不到樓道的位置,王大頭站在樓下的柱子後,一直盯著上房屋裏的那抹光亮,見其終於熄滅了之後才從一排長廊穿過, 到了後廂房的位置。

劉峰青說的沒錯,誰又會只選一條路,在道裏混久了,沒幾個隱藏的身份, 怕是早就屍骨無存了。

走私販賣的生意也只不過是閑來無事,做的一個幌子,錢財誰又會嫌多,劉峰青在朝中的人是許國梁,而他王大頭也並非孤身一身沒有依靠,在當年建立驛站的時候,就已經是林家人。

承林家庇佑瀟灑過活了十余載,如今林家人的吩咐到了,就算是豁出去了命,他也得照辦,這都是當初在擇主的時候已經做好的選擇。

王大頭的身影在廊下無聲的穿梭,在後廂房的幾個屋內走了一圈之後,又悄無聲息地回了前院。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清晨才停了下來,安嫻是被樓下的一陣動靜吵醒的,從床上爬起來,眼皮子還有些沉重,腦子裏對於昨兒的事情忘了大半。

記得的只有自己訓斥王大頭的那一段,後來是怎麽睡著的,片段太過於模糊,完全連貫不起來,醒來時,床上就只剩她一人,就連昨夜齊荀是不是睡在自己身旁,她都不確定。

“醒了就起來。”安嫻磨蹭的這一陣,齊荀已經衣衫整齊地坐在床前的一把木制椅子上,眸子裏的目光不加任何掩飾的瞅了她。

“殿,殿下。”安嫻一看到齊荀,心頭就莫名地慌,昨夜是自個兒擅作主張喝了那杯酒,之後的酒態必定是難看的,光是腦子裏記得的王大頭那一段,就足夠讓她擡不起頭來。

也不知有沒有對祖宗做些什麽。

還有吳國太子的那件事情,齊荀到底有沒有當真。

“洗簌會嗎?”齊荀從椅子上起身,緩緩地朝安嫻走去,語氣平和,並沒有安嫻想象中的陰沉,平淡的態度似乎昨夜在樓下什麽都沒發生。

“會,會。”安嫻乖巧地點頭,帶了一臉甜笑,瞧見齊荀過來,眼睛裏透著心虛,幾經閃爍,不敢去看他。

“那就好。”齊荀在安嫻地床沿前止步,難得多見地如此多話。

屋子裏的水,驛站的人一早就備好了,面盆就擱在齊荀身後的架子上,安嫻蹭了床前的繡花鞋,剛站起身來,就被往前又移了一步的齊荀,逼的跌了回去。

“還有,如今在外,往後記得叫我夫君。”

齊荀的唇線微微上揚,臉湊到了安嫻的耳畔,溫熱的氣息讓安嫻加快了心跳,面上一股燥熱,立馬變成了蝦色。

“夫,夫君。”安嫻磕磕碰碰地念叨了一聲,全身都不自在,半晌,齊荀的身子才直了起來,眸子在安嫻醉紅的臉上掃了一眼,嘴角的梨渦顯露的明顯。

“半柱香,我去下面等你。”

等到齊荀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安嫻才回過神,但依舊是心神未定,越發的堅定自己昨晚一定是對祖宗做了什麽,今日起來才會如此反常。

一反常態,必會生妖。

安嫻急急忙忙地洗了一把臉,沒再去估計自己的形象,橫豎除了一身素衣,兩袖空空,也沒什麽可以讓自己好好收拾的,可不能讓祖宗多等。

也就眨眼的功夫,安嫻下樓時,就遇上了大場面,樓下的桌椅大都被砸的滿地狼藉,五大三粗的六人正圍在齊荀的身旁,劍拔弩張的氣氛似乎一點就能著。

清晨將安嫻吵醒的那陣動靜,也是跟前六人鬧出來的,昨兒夜裏歇的好好的,一堆人喝的盡興,誰知道早上一起來,除了劉峰青之外,其余幾人都啞了嗓子,說不出話來了。

成了十足的啞巴。

六人堅持自己的說法,是在驛站內被人下毒毒成了啞巴,而與六人有過節的只有昨夜在樓下遇到的安嫻和齊荀。

齊荀適才一下來,就被六人團團圍住,要他給大家一個說法,劉峰青的刀橫在胸前,盡管齊荀身上的氣勢讓他恐慌,但身後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不可能就此罷休。

倘若今日認了慫,今日他還如何混下去。

“若是我底下的兄弟有得罪之處,大人盡可以明說,不至於用這種陰損的手段來報復,今日在做的各位做個見證,並非我劉某成心要與這位大人過不去,實屬他欺人太甚,我五個兄弟一夜之間都被毒啞,今日你不給個說法,往後我等朝廷命官又該如何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