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過了午後,這場雪才算是真正開始下,每一條宮墻夾道裏都派有下人清理積雪,雪先鏟在兩邊,露出了中間的石板磚。

安嫻生怕腳底打滑,往日有嬤嬤與鈴鐺在跟前,兩個人擡著她的胳膊走,走的穩穩當當,如今兩人不在,唯一能抓的就是齊荀的胳膊。

才過了兩個拐彎口子,安嫻的手已經從衣袖的一角,攀到了手腕,再到後來就直接掛在了齊荀的胳膊彎裏。

齊荀身子越繃越緊,掛在他胳膊彎的小手,帶了些許溫度,燒到了他整條手臂,但這種感覺他不但不排斥,似乎還很享受,向外彎曲的胳膊,其實並非全是安嫻掰過去的,大半是他自個兒主動彎的。

從禦花園的戲樓到太後的福壽宮,若是齊荀一人走,不過也就一刻鐘的時間,如今多了個安嫻,硬是走了半個時辰才到。

天落了雪,宮裏的主子出門都是坐步輦,皇後有鳳輦,皇上有龍輦,貴妃皇子公主均是兩腳不占地就能到福壽宮,當東宮這倆人挽著胳膊出現在福壽宮時,眾人已等了好一陣子。

到了長廊口,侍女接下了齊荀手裏的傘,又替二人掃了肩頭上的雪花,緊著領了進去。

前頭伺候的侍女眼尖,性格也機靈,遠遠地瞅見太子與太子妃手牽著手進來,當下腳步生風,轉個眼就到了的跟前。

屋裏這時候的氣氛正沉悶,幾人寒暄完,都沒心情打開話匣子吱聲。

尤其是皇後,一看,那眼圈處還生了紅。

皇上坐在那裏也是頗有些心神不寧,遭了幾次皇後的冷眼,心裏也跟著下了雪。

要怪就怪許家太咄咄逼人。

今年蜀地有幾次動亂,齊荀正值在外四處征戰,全是許大人領軍鎮壓了下去,算是為朝廷立了功勞,皇上按慣例是要賞的,只是在論賞的時候,皇上仗著那股高興勁,隨口說了句讓許大人自個兒討好處,結果卻讓自己悔青了腸子。

許大人半點沒跟皇上客氣,只是了解許家的人都清楚,許家有喜歡送女人進宮的習慣。

先前送了一位到東宮,日子久了見並沒起色,正主子的位置又被陳國公主搶了去,只能將主意打在了皇上這裏。

皇上子嗣少,若是許家能有個小王爺靠身,那也比什麽都沒來得強。

許國梁先前同皇上提了幾次要送人進宮,皇上都是敷衍了事,誰知到了今兒除夕,就被許大人堵在了禦書房裏,聊起了動亂分子的兇猛殘暴。

皇上頭疼,金口一開,一言九鼎 ,可奈何自己實在沒有那打算納妃,滿心滿眼的都是皇後,一個就夠他折騰的了,要是再納,後宮必定雞飛狗跳。

最後皇後還是知道了,從戲台上回來,皇後就去了禦書房外等候著,被許國梁逼的實在無法,皇上才勉強答應下來,會考慮。

就是這句會考慮,徹底惹了皇後,一路過來哭了幾次,這會礙於眾人在旁,沒有再哭了,臉色卻很不好看。

林貴妃也好不到哪裏去,在禦花園受了一肚子氣,後來又聽林氏提起齊荀幸了安嫻,腦子裏一直就是懵的,想笑也笑不出來。

也就幾位晚輩,以二皇子為首,時不時的說兩句緩和氣氛,不然這地兒早就能冷死人了,太後倒是不介意,橫豎她一個人在福壽宮獨來獨往住久了,也冷慣了,這會子心裏就只盼著她那心頭肉能早些到跟前來。

侍女到了太後的跟前,滿臉笑容地說道,“太子和太子妃過來了。”

說完又附在她耳旁小聲說了一句,“手挽著手來的,想必這回是個討太子歡心的人兒。”

太後一下來了精神,震驚過後便是好一陣興奮,當下對那門口的太監揚了揚手說道 ,“快,快將太子請進來,這漫天大雪的,自己步行也就算了,跟前還有位嬌嬌呢。”

就是閉口不提大夥兒坐在這,等了這倆人有多久。

齊荀與安嫻一前一後,從兩旁的廊下穿過,過了月洞門,再往裏走了三五個門檻,裏面就是今兒夜裏家宴的地頭,屋子裏沒有地龍,每個人跟前放了個火盆,除夕夜裏不只是民間有習俗守著火盆守歲,宮裏頭也有。

如今離晚宴時辰尚早,但早年定下來的規矩,晚宴開始之前得提前一個時辰到場,大夥兒圍在一起聊聊近況,拉拉彼此之間的感情,往年也都是這麽過來的,甭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坐在這一處,就算是裝也得裝出個樣子來。

在進門之前,前方的齊荀突然就停下了腳步,安嫻追他追的急,腳步本就快,這一頓結結實實地撞在了齊荀的後背。

安嫻一陣吃痛,當下埋冤哪有人的身子硬的跟塊石頭似的,一時淚花憋在眼裏打轉,捂著額頭,就見眼前突然多了一樣四方小盒。

安嫻擡頭,疑惑的看著齊荀,不明白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