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太陽慢慢升起, 透過雕花窗牖照進屋子, 莊懷菁隨小廝來太子臥寢, 小廝推開門, 請她進去。

檀色床幔用金鉤掛起, 垂下細長的紅色流蘇。太子似乎剛醒, 他坐在床上,曲起條腿, 手搭在膝蓋, 雙眸透出淡然。

莊懷菁垂下眸, 她穿著藕緋色羅裙, 耳墜圓潤的珍珠,軟墊繡鞋繡蓮花,上前行禮,跪下道:“敦親王一事, 非臣女所做。”

“昨天半夜才出的事,”他開口, “你消息倒是靈通。”

他果然已經收到消息。

莊懷菁現在倒沒有了剛才的緊張, 她想得明白,既然已經進了這, 說明太子並不在意這件事。

她緩下心思, 斟詞酌句道:“相府的人從未插|手此事, 我等有自知之明,不會隨意壞事,望殿下明鑒。”

程啟玉沒有回她, 只是淡聲道:“過來。”

莊懷菁擡起頭,又慢慢站起身,走到床榻面前。她身子站得纖直,烏黑的長發垂至腰間,眉目精致,望著太子。

太子的中衣衣襟有些散亂,微微露出寬厚的胸|膛,他面容俊朗,眸子顏色微淡,只是渾身太過肅正,總讓人有一種莫名害怕。

程啟玉開口問:“莊丞相說了什麽?”

莊懷菁一驚,倒沒想到他這麽敏銳,說:“父親並未說。”

她只不過回了句話,他是怎麽聽出來的。

莊懷菁早上的時候確實因為敦親王的事想得多,但她這麽急趕著過來,有一部分原因是莊丞相的話。

事事突然,沒給人準備的機會,莊丞相好似已經沒了過多的希望。

或者說,有人不想給他這個希望。

程啟玉道:“莊小姐,你該了解孤性子。”

她坐在床榻邊,身子微微前傾,白皙的雙手摟住他的脖頸,靠著他的肩膀,莊懷菁輕道:“殿下前夜那般厲害,懷菁只是喜歡得緊,所以才想過來。”

她方才還那般氣勢不足,現在說話大膽過頭,微微的顫聲中好似有淡淡的羞怯,含水的雙眸擡頭望人時,別有一種感覺。

清晨的溫度有淡淡的涼意,男人初醒的身體,比誰都藏不住事。

程啟玉沒理自己的反應,只是用手挑起她的下巴,道:“孤不喜歡別人說謊。”

佳人在懷,他面上不做反應,確實如柳下惠般什麽都不放在眼裏,聲音裏甚至還夾雜些嚴厲的質問之氣,旁人如果見到他這種模樣,恐怕會被嚇退幾步。

莊懷菁的手緩緩往下,嫩|粉的指尖輕輕抵住個東西,又漸漸向下,她垂眸說:“殿下果真看得明白,懷菁只想和殿下做些交易。”

程啟玉看了一眼,只是說了一句手起來。

“我這身子與殿下合得來,何不日日相約,做些讓您高興的事?”莊懷菁並沒有移開自己的手,“殿下也知道父親中的毒,大理寺現在還沒給個交代,還有幾天便是十五,您可否先網開一面,饒過父親一命?”

程啟玉手微頓,她想先判莊丞相無罪,再呈上那些證據。

莊懷菁確實是那麽想的。

如果宮中真有那些叛賊,那莊丞相這樁案件肯定還會再往後推上一推,但他已經沒有在朝為官的心思,加上莊月一事確實為真,這樣拖下去,對他無益。

她頭先倒想等一等,事情遲早會結束,但敦親王一事實在突然,她忽然就變了想法。

莊丞相正如日中天時,猛然間被抓進天牢;等他終於回府,相府上下都欣喜萬分,隨後又出了敦親王的事。

他們現在都沒敢讓莊夫人知道敦親王查到證據正在回京的事。

現在能利用梁王魏公公做個遮掩,但萬一中途又突生變故,收養前朝恩人之女的事提前爆了出來,皇帝半點不信莊丞相,到了那時,他們又該怎麽辦?

莊懷菁頭埋在他肩窩中,嬌弱身子往他懷裏縮,她沒有比求未來皇帝還要穩妥的法子。

她的身子很溫暖,纖細柔弱,百依百順之時,很容易讓人欺負的快|感。

程啟玉紋絲不動,卻也沒推開她,只是問道:“孤曾聽聞,莊大小姐幼時與孫家大公子交好。”

莊懷菁身子一僵,道:“殿下問這個做什麽?”

“孤曾偶得孫太傅一幅字,確實不同一般,但勁力太足,頗有壓迫之力,不太像他性子,後才發覺並非是他所寫,乃是他嫡子的字,只是被人蓋了章。”

莊懷菁微愣,她還記得這幅字,是五六年前的事。孫家夫人去世得早,沒留下一兒半女,繼室生了個兒子後,身體虧損,半個月後在睡夢中就去了。

孫府有兩個庶女,都已經嫁出去,她在孫家年紀最小,學東西很快,孫太傅喜歡她,很少罰她。

孫珩那時還是個少年,正在寫字,孫太傅在一旁看他,摸著長長的胡子說好字,只是鋒芒太露。

她才十一歲多,趴在扶手椅後面,踮腳看孫珩的字,心覺孫珩寫得很好,還和太傅打賭說,要是蓋了章,肯定沒人認得出這是誰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