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命運的車輪轟隆隆的碾過, 不會因為兩顆流離失所的心停留。有人掙紮著想逃脫它的束縛,但最終都在厚重的車輪下被碾成枯骨。

女人在另一個懷抱被攜著融進月色,男人獨自走進喧囂。

兩顆千瘡百孔的心繼續各自流浪, 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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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雲黎坐在吧台前,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忽然就變得心神不寧。下飛機的那一刻?走進酒吧的那一刻?又或者是此刻坐在吧台的這一刻?

調酒師調了一杯酒放在沈雲黎面前,他剛拿起放在唇邊, 忽然想到了醫生說的話。

百分之十的死亡率嗎?

手腕變得沉重, 他緩緩將酒杯放下,沈雲黎忽然很怕死, 或者說, 他很怕死之前都見不到她。

他們之間有六年的回憶,但讓沈雲黎最蒼白無力的,是他們最後都在吵架, 冷戰。

酒杯安放在吧台上,被折射出迷人的色彩,沈雲黎打開相冊,這個相冊他已經翻了很多遍,工作累的時候,需要商業談判的時候, 競標的時候,還有晚上躺在她床上失眠的時候……

一張一張的翻過去,從成熟明媚到青澀,再到稚嫩, 屏幕最後停留在一張安靜的睡顏上。沈雲黎的記憶忽然就回到了六年前那天早上。

她像一只小老鼠似的,總在晚上溜進他的房間,然後在第二天早上再偷偷溜回去,以為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想到這裏沈雲黎忽然笑了。

那個無風無浪的清晨,在他床上,她從小女孩,變成了女孩。

沈雲黎嘴角掛著笑,很溫柔,那是在商界叱咤風雲了十年的男人心底最後的柔軟。

很多時候你都會看見這樣的畫面,那個在會議室穩重自持帶著幾分冷漠的男人,他望著投影儀忽然就笑了,像三月的春風讓人舒服,又或者變得更冷,冷得只想讓人離他越來越遠。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叫甜甜的名字。

他的甜甜。

沈雲黎正看著照片手機忽然響了,是夏晟聞的,他緩緩收起笑容。手機屏幕亮著,在吧台上震動,這點動靜在酒吧一點都不明顯,直到掛斷沈雲黎都沒有接。

總有些東西會把你拉扯到現實中,一個名字,一句話,一段手機鈴聲。

而沈雲黎的現實,他的甜甜恨他。

吧台上那杯酒經過回憶的沉澱,已經浸了毒,在燈光的折射下,靜靜地誘惑著人的唇舌。對沈雲黎來說,那是治愈一切疼痛的良藥,他怎麽能拒絕?

一杯接著一杯,灌進去的是酒,磨的是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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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了出租車兩個人回到家,門鎖著,譚時望著懷裏意識不清的女孩,她身上只一個包,他伸手去找鑰匙,卻沒找到。

譚時輕輕撫摸著她的臉,另一只手臂還放在她的腰上,以防她摔在地上:“寶貝,鑰匙呢?”

經過出租車上的顛簸,剛剛又吹了風,喬眠已經沒有那麽醉了,她掙開惺忪的雙眼,笑著對譚時晃了晃手腕,安靜的空氣裏瞬間響起鑰匙碰撞的清脆聲:“這裏。”

昏暗的光線裏,她彎起的眼睛星星點點都是笑意,像是盛滿了漫天星河,燦爛極了。譚時沒看她掛在手鏈上的鑰匙,只深深望著她的眸子。

然後狠狠地吻了下去。

清澈和妖冶的交織,她天生就是勾人的妖精,他一開始就知道。

然而現在,他著迷了。

唇間全是他的氣息,時而溫柔,時而侵略。這是他第二次吻她,喬眠怔怔地望著近在咫尺的男人,無動於衷。

她第一次吻沈雲黎的時候,在漫天火燒雲籠罩的草坪上,她把第一次當做最後一次去和他纏|綿,想要把自己刻進他的生命裏。然而,只有她自己拼盡全力。

第二次,在水汽氤氳的浴室,空氣都變得稀薄,不知是氧氣不足還是彼此情動耳邊只有對方的呼吸……那天,他的吻是帶著血的,想要把她拆之入腹的狠,那是喬眠第一次看見盛怒之下的沈雲黎,然而莫名地,喬眠覺得那才是真實的他,他也想抱她想吻她想和她在一起……

唇間忽然傳來一陣刺痛,將喬眠從過去並不美好的回憶中拉回來,她擡頭看向剛剛撕咬她的男人,深沉的雙眸有幾分危險,好像在警告她的不專心。

喬眠自嘲地勾起唇角。

都一年過去了,她還在自欺欺人,她還在做自以為是的夢。

“在想誰?”男人的聲音帶著沙啞,還有極寒的冷意。

兩個人離得很近,呼吸都交纏在一起,喬眠伸出手,微涼的指尖描摹在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嘴唇,然後雙臂圈著他的脖頸,踮腳狠狠地吻了上去。

她有多愛沈雲黎,此刻吻得就有多用力。

他已經結婚了,和其他女人住在一起,一起上班下班,幾年後還會有屬於他們的孩子……他不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