膈應(第2/2頁)

商姒穩穩當當坐著,皺了皺眉道:“是朕一時忘了,不幹他們的事。”

一邊說不幹底下人的事,一邊揮手,讓他們趕緊退下去,別再呆這處觸黴頭了。

宮人們如蒙大赦,連忙退下了。

商鳶沒想到遲聿會這麽護著商姒,倒是有些驚訝,笑道:“是臣妹不對,臣妹不知道陛下不能飲酒,陛下恕罪……”她眼珠子轉了轉,忽然又笑吟吟道:“還好有大將軍提醒了,若是危害陛下龍體,臣妹罪過也就大了。”她說著,把那酒杯推了開,雖口裏說著“陛下恕罪”,實則連起身都不曾,姿態萬分閑散,也不見得多尊敬天子。

整個長安城裏,手握實權的人只有遲聿,商鳶本就不大瞧得上天子,而今知曉這是個女人之後,更為瞧不起了。

姣月遠遠站在涼亭外看著這一切,都沒由來得覺得氣悶。

商姒自然也察覺到了商鳶的無禮,微微一笑道:“你是罪過大了。”

商鳶笑容一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罪過大就大在,把酒捧到了朕的面前,偏生朕又喝不得,望著它又嘴饞,身子難受可治,心難受可怎麽辦呢?”商姒故作苦惱地看著那杯酒,嘆了口氣,擡頭看著商鳶,奇怪道:“郡主妹妹怎麽這般表情?難不成真以為朕要治你的罪?”

話裏有話,遲聿最先聽出來了此間深意,眼底笑意一閃而過。

商姒在他面前是軟的,可她並非逆來順受之人,旁人膽敢惹她一下,她都是要直接報復回來的。

怒打薛翕是,今日說這番話也是。

口裏說著因為酒感到難受,其實就是在說,商鳶讓她不感到痛快了。

商鳶反應很快,立刻起身道:“是鳶兒魯莽……”

商姒笑,“朕都說了不怪你了,你還緊張什麽?”眼神微微暗了一寸。

她不是來和商鳶鬥嘴的,尤其是還在遲聿面前。商姒想起這些日子被他晾在一邊,就沒由來得感覺心煩。

後來商鳶便轉移了話題,其實現在三人的情況,也不便於討論朝政,商鳶的初衷只是單獨與遲聿說話,後來叫住商姒,也不過是想看看這二人的關系如今如何。

商姒與遲聿甚少交流,倒是遂了商鳶的意。

於是後來,商鳶便開始主動閑聊,從楚國的山水人情,說到年幼時聽過的民謠,又說起自己會唱什麽曲兒,又曾學過什麽舞蹈樂理,讀過什麽兵書,商姒雖年少被扶上天子位,卻未曾接觸過這些,越聽越不是滋味兒。

“這荷包的繡法,是鳶兒從前跟著我乳娘學的,乳娘擅長刺繡,全楚國的繡娘裏,都找不到幾人能勝過她,鳶兒學了好些日子,才勉強繡會了一只鷹。”商鳶捏著荷包,抿唇看向遲聿,雙靨的酒窩若隱若現,“想來這鷹,翺翔萬裏,振翅高飛,氣度不凡,也像將軍呢。”

“不如大將軍收下如何?”

商鳶望著遲聿,美目盈盈,鬢邊步搖閃爍,端得是無限端莊,無限溫柔。

……他若收下,那便與昭楚聯姻,又近了一步。

何不收下呢?她商鳶自認絲毫不差,身為楚國郡主,能在政事上幫到遲聿;作為一個女人,她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便是性子,也絕能比商姒體貼入微。

若要真說輸上一籌的,那便是容貌。

可遲聿又豈是單看皮囊之人?

商鳶唇邊笑意更深,越發胸有成竹。

商姒的眼神已全然冷了下來,索性什麽也不說,就看著這二人。

身子沒由來得感覺到冷。

身為女子,合該如商鳶這般溫柔細膩,又懂得如何討好男人。從前遲聿頭一回親她,便謔笑過她不解風情,在男女情愛之上宛若白紙,是他告訴她應當如何,可她一直以來未曾說出口、也未曾主動去想的,就是今日的情景。

一個更好的女人在討好他,將來還會有千千萬萬個女人,他是天下霸主,將來還會更加權勢滔天,肆意翻雲覆雨,商姒就怕……自己成為這千千萬萬中的一個。

又或是,他厭棄了,她連這其中之一都算不上。

“郡主的東西,應該送給自己的良人,送給我,恐怕不妥。”遲聿絲毫不看那荷包,冷淡拒絕。

商鳶一怔,“可我如今……還沒有……”

“那便將來再送。”遲聿淡淡一笑,“送我確實不妥,我已有將娶之人。”

將娶之人?

——“將來如論如何,你都注定是我的妻。”

“時辰不早了,朕還有事,你們先聊。”商姒驀地起身,就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