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態(第2/3頁)

沉沉打擊聲響起。

商姒好整以暇地支著下巴,笑意盈盈,仿佛在圍觀什麽有趣的東西一般。

周圍無人膽敢勸說一二,沈熙和藍衣俱皺緊了眉頭,面露不贊同之色,卻也不好插手。

沈熙是知道商姒與薛翕的舊忿的,但知曉歸知曉,卻不以為報仇偏偏要挑在今日。而藍衣更是什麽都不知,只想著五十大板下來,不死也得半死不活,陛下今日要這般對一個大臣,還是要通知世子比較好……

這樣想著,藍衣對身後宮人使了使眼色,那人立刻會意,正待悄悄退下,卻驀地聽商姒道:“站住。”商姒早已看見了藍衣的動作,饒有興致對那小宮女問道:“你要到哪裏去?”

那小宮女支吾了半晌,一聲不吭地跪了下來,只顧著磕頭。

藍衣心底一沉。

這種通風報信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平時商姒或許沒有發覺,或許因為世子,故意裝聾作啞。

可今日,商姒一改平日態度,目光從那宮女身上轉到了藍衣身上,淡淡道:“你的主子只有他麽?”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藍衣噗通跪了下來,低聲道:“奴婢知罪。”

“今日誰也別想阻止朕。”商姒道:“給朕狠狠地打!誰敢手下留情,朕便一同治罪。”

那些宮人聞言,下手更重了些。

……

當夜,薛翕是被擡出宮去的。

商姒回乾康殿後,一邊看著禦階上落下的淡淡月色,一邊聽宮人稟報,她神色冷淡,只慢慢撫了撫懷中雪牙的腦袋,對崔公公道:“朕身子不適,明日罷朝。”

此刻離早朝還有兩個時辰,商姒既困且煩,慵懶臥在軟塌裏,崔公公領命退下,藍衣越發焦急,遲疑了許久,才又上前道:“陛下今夜處置薛翕……似乎有點沖動了。”

商姒冷笑,“朕當然知道不妥,非得給他個永世不能翻身的大罪,那朕一時半會還動不了他。”她一咬下唇,含恨道:“朕是九五之尊,如今便是殺他又如何?他薛翕仗著一張嘴,還能謀逆不成?”

藍衣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陛下此刻……似乎有些失態了。

商姒想到曾經,自己最初的信任就那樣被人隨意踐踏,不覺怒火更甚,猛地拂去桌上茶盞,茶盞嘩啦啦落地,滿殿宮人驚得全部跪了下來。

商姒閉目道:“全部退下!”

藍衣擔憂地看了一眼商姒,還要說話,姣月連忙朝她搖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藍衣越發覺得不對,便帶著宮人退了下去,到達殿外時,還是決定委婉地通風報信,便對吩咐身邊一個小內侍道:“快去告訴大將軍,就說陛下明日打算罷朝了。”

那內侍應了一聲,連忙小跑著去了。

藍衣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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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康殿一片冷寂,月色侵窗,雪滿金磚。

商姒霍然跌坐下來,擡手捂著眼睛,深深地喘了口氣。

他們都說這個做不得,那個做了不妥,可誰想過她的感受?有誰問過她想不想做?

穿上龍袍,可高處不勝寒。

至高之處,誰都想要冒犯她,利用她,取代她。

憑什麽?

商姒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天邊微亮,外面隱約響起鳥鳴之聲,才艱難地撐著桌面起身,拖著沉重的身軀走向龍榻。

掀開帷幄流蘇,取下腰間玉帶,將龍袍隨意擲到了地上,踢掉赤舄,扯掉玉冠,商姒直接將自己埋入了被褥之中。

一倒下便進入了夢中。

那是一個噩夢。

十二歲的她總朝薛翕悄悄地使眼色,薛翕也回她一笑,兩人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商姒特別有安全感,覺得薛翕就是可以保護她。

她望著王赟,暗暗地想:遲早有一天,朕要殺了這等奸佞,親自執政。

薛翕極擅畫餅,他給她畫了個天大的餅,讓她天天充滿著希望,再對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直到那日——

薛翕笑著站在一邊,望著她的目光嘲諷又輕蔑。王赟坐在太師椅中,失望道:“陛下,臣對您這麽好,可是您實在太令臣失望了。”

商姒如墮冰窖,背脊緊緊貼著巨大的雕龍木柱,謹慎地望著朝她逼近的宮人,嘶聲喊道:“你們不要過來!朕是天子!你們膽敢放肆!”

王赟生得極胖,一雙眼睛細長而窄,冷酷地看了她片刻,擡手道:“把天子捆了,請回殿中好好反應罷!”他看了看跪了一地的天子貼身宮人,又吩咐道:“這些人照顧陛下不力,還是全部抽三十鞭。”

“不要——”商姒拼命地掙紮,雙眸噴火。

雙手卻被人反拗身後,她被那些人捆住了手腕,往宮殿推攘著而去,商姒掙紮不過,眼見著一個宮女被人狠狠鞭打著,哭聲漸弱,商姒猛地掙脫侍衛,跪到王赟跟前道:“我求求你!你放過他們,你隨便懲罰我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