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嫁的千金1(第4/6頁)

院子裏姨娘仆婦多了,好在聘了管家管著,徐惠自己,只要沒有事情鬧到她跟前,她就樂得清靜。

一年一年,陳有生的生意越做越大,結交的人也越來越多,這後院的女人,也逐漸多起來。丈夫說起來,這個是誰送的丫頭,那個是誰家庶女,還有落難的歌女也很可憐……

只要丈夫說,“這些女人都不重要。”徐惠就信。雖然,徐惠三年孝期過了,陳有生也很少踏足夫人的房門。

但是,這也是因為自家身子骨不好,沒精神,……徐惠這樣給丈夫找理由,也寬慰自己。但是,有時候,她也想,姨娘們的兒女都自己養著,她跟前也沒個承歡膝下的,也沒個由頭請丈夫過來。

好在姨娘們也還乖覺,得了陳有生的吩咐,誰都不許打擾夫人,她們便是鬧,也是去管家那裏鬧,夫人的院子偏僻,也清凈。

也是徐惠自小習得琴棋書畫,頗有些才藝,也倒能自己彈琴作畫的打發時間,倒不至於深閨寂寞,成了個怨婦。只是她再不彈《鳳求凰》,也再不畫鴛鴦,那會讓自己難堪。

再後來,徐惠開始抄寫佛經,那娟秀的蠅頭小楷寫出的是一行行清心寡欲的經文。她的字寫得越來越好,但是閨閣中的才情,有誰看重?那個曾經看著大小姐的字畫而自愧不如的少年已經是富甲一方的大商人了。他的眼裏只剩了酒色財氣,哪裏還有對妻子的欣賞和感激?

徐惠以為自己就這樣在深宅大院裏安靜地、體面地、從容地度過余生罷了。雖然沒有了寵愛,可是到底身份放在那裏,相公對原配妻子總有一份敬重在。

可是,婚後第十五年,這清凈打破了。當一個被稱為“二夫人”的年輕女子闖入徐惠的小院,以傲慢的姿態挑釁,徐惠再不能自欺欺人了。

她的相公,當年被她好心救下的落魄少年,終究,負了她!

徐惠當時氣得手腳發抖,眼睜睜看了所謂的“二夫人”得意地奚落了她一通,揚長而去!

她看清了那女人眼中的惡意,是想趁著她生病,生生氣死她!

徐惠不再沉默了,不再隱忍了,她在丈夫趕來解釋的時候,不顧一切發作了一通,自然也口不擇言地罵了些傷感情的話,“你一個落魄快死的人,不是我,墳頭草也長高了!……你拿著我的嫁妝銀子,才有了今日……你是看我爹娘兄長都死絕了,才敢這般欺我!……什麽二夫人!賤妾就是賤妾!你給我讓下人們都改口!除非我死了!否則,這院子裏沒有旁的夫人!”

多年來,習慣了溫柔賢惠夫人的陳有生目瞪口呆,反應過來後,氣得雙手發抖,最後拂袖而去!

從什麽時候,夫妻間沒了恩愛?徐惠想了想,對了,就是丈夫自己開始納妾起,她立時恨透了妾室們!

那以後,徐惠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每每把妾室叫到跟前,立規矩,甚至動輒打罵,她恨這些女人!尤其是裝病不來立規矩的那個“二夫人”林氏,被陳有生護得死死的,更可恨!

徐惠攬鏡自照,曾經的妙齡少女,此刻已經生出了華發。為了心上人,這個女人消耗的不止是歲月,還有生命。肺病,也叫女兒癆。一聲聲咳嗽,一次次吐血,徐惠的身體越來越差。

看著鮮花一樣的姨娘們,作為正頭夫人,卻沒了夫妻恩愛的徐惠,感覺自己像個老婦人,身和心都一日日衰敗下去。丈夫看見她的皺紋和零星的白發時,皺起的眉和眼中一閃而過嫌棄,她不會看錯。

明明比丈夫小兩歲的徐惠,後來卻看著比丈夫老十歲。塗脂抹粉都蓋不住歲月的痕跡。年輕時的操勞和後來的日復一日的憂慮讓她老得很快。

當年,我不曾嫌他是個窮小子,如今,他卻嫌我衰老了。徐惠感到很悲哀。第一次覺得,執意下嫁,是否是對的。雖然丈夫越來越闊綽,但徐惠卻沒過過多少舒心的日子。早年貧困操勞,後來因不孕而憂心,再後來父母兄長遭難,然後……丈夫後院的女人越來越多……

歲月走過,留下了什麽?親人沒了,家業交給了丈夫,膝下無子承歡,丈夫越來越遠,……留下的只有皺紋和疾病。

徐惠每次劇烈咳嗽之後,看到手帕上的血跡,心就一次比一次灰。然而,更讓她絕望的是,丈夫的那掩都掩不住的厭棄。偶爾丈夫過來看她,也是為了勸她好生對待姨娘們。一旦看到徐惠咳嗽吐血,丈夫起身就走,邊走邊虛偽地對下人說句,“給夫人請大夫。”

只有在姨娘們訴委屈後,丈夫才回來,哪怕是訓斥,也得見一面,徐惠因此更加折騰那些小妾們,……如此,成了惡性循環。

但是,真正讓她傷透心的,是丈夫對旁人說的一番話。她沒完全聽明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