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一

瑪麗安好不容易從卡爾的房間裏逃出來, 故技重施喬裝打扮成了一位女侍者, 想去說服泰坦尼克號的設計者安德魯, 告訴他這艘船的缺陷和即將到來的災難, 企圖通過他來盡量避免這場災難。沒想到還未等她找到安德魯,她就意外聽見了來自“簡多伊”關於評價她和卡爾的一番談話。

瑪麗安很驚訝:她知道這個年代這群貴婦都是什麽鬼德行, 除了漂亮的衣服首飾,名貴的畫, 哪位年輕人英俊多情, 誰誰的丈夫又和誰的妻子鬼混這種無聊乏味的話題,她們很少會產生其他對話。就連露絲,呵,那個明明擁有了卡爾的愛卻無情踐踏他的真心與尊嚴的蕩-婦,在這艘船上當著卡爾的面和傑克眉來眼去, 甚至不要-臉地獻上身體……卡爾怎麽能看得上這種女人?就因為她漂亮, 祖上是貴族, 與她的婚姻能給他帶來好名聲嗎?

可憐的卡爾,如果不救救他, 他一輩子都會陷入這種未婚妻所帶來的無盡恥辱之中的。而且在之後他會因為金融危機而破產, 人財兩失。她得想辦法讓這個可憐的男配角避免這樣悲慘的結局,他值得更好的人。

瑪麗安穿行在人群之中, 沒人能認出她的身份來——多麽可笑的一群人啊,只因為她換上了侍者的衣服,就沒人再把她當做“三等人”對待。她簡直無法理解這個落後時代人民的觀念:階級?階級能決定一切,能辨別真心假意嗎?她敢保證如果她生來就是貴族後裔, 她依然敢為卡爾犧牲一切。他就是這樣一個英俊,忠誠,傲慢,深情,嘴硬得令人心疼的男人,她敢打賭如果放到了現代,大家肯定都會為他而著迷的,這毫無疑問——

不過今天,瑪麗安發現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女人。

她拉低了帽子,悄聲無息地跟了上去,好奇心驅使她想要看看這個在茶會上語出驚人的女人下一步想怎麽做。

她跟著簡多伊來到了甲板上,黑發女人隨意挑了個位置坐下來,毫不在意旁邊就是一對黑人父女,她甚至還對他們笑了笑——瑪麗安愈發確定這是個特別的女人,眼中有一種超越時代限制的睿智。也許她能聽懂自己的話,理解自己的意思,甚至相信她對這艘船作出的預言呢?那麽她就會擁有一個強而有力的盟友,而從簡多伊嘴裏說出來的話足以令安德魯和船長重新考慮“撞上冰山”的可能性了,不是嗎?

瑪麗安偷偷摸摸地跟在她身後,觀察著她。繼而發現簡多伊坐在甲板的長椅上,用一種非常舒適慵懶的姿態,笑眯眯地注視著欄杆旁正交頭接耳的一對男女。瑪麗安順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是傑克和露絲。他正在給她展示自己珍藏的畫像,呵,泡妞的絕佳手段,只有露絲那樣不諳世事無聊到去崇尚虛無縹緲藝術的小女生,才會喜歡傑克這種除了畫畫一無所成的窮屌絲。

瑪麗安又看了看簡多伊的側臉,心想像她這樣不與世俗同流合汙的獨特女子,大概也是對傑克露絲這種組合嗤之以鼻的吧。她甚至還會幫自己這樣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說話,把那個老東西懟得喘不上氣來,這不就證明她的觀念和自己是一樣的嗎?也許她該去試試,也許盟友的計劃真的能成功——

瑪麗安鼓起勇氣,從角落裏走了出來,先用一個善意的小小謊言將黑人父女支走,這才坐在了簡多伊旁邊,望著她的側臉,斟酌片刻。

“那個……謝謝你,剛才為我說話。”

簡多伊轉過頭,對上瑪麗安充滿感激的目光,她興味地揚了揚眉,打量對方幾秒,“你是誰?”

瑪麗安有些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握緊手指,羞澀地笑了笑,“我、我就是她們說的那個和卡爾糾纏不清的女人——當然,我不是他的情人!”至少現在還不是!雖然她了解卡爾很久很久了,可也是上了這艘船之後才真正見到了她夢寐以求的卡爾·霍克利本人。

簡多伊瞬間明白過來,她似笑非笑,緩聲開口,“噢,你的意思是……你偷聽了我和她們的談話?”

瑪麗安愣了愣,“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不小心聽到了,所以才……”

說到這裏,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初衷,抿了抿嘴唇,小聲開口,“我只是想來和你道謝,剛才因為我而怒斥那些內心粗俗酸腐不堪的貴婦……”

簡收回眼神,望向船頭男女依偎的美好剪影,笑了笑,沒什麽特別的情緒,“不用謝。這只是基本禮儀而已。”和她可沒什麽關系。

瑪麗安靦腆地笑了笑,“可我覺得,你和她們都不一樣,你,你看上去要與眾不同得多……”

很有現代人的精神——瑪麗安在心裏默默想,這可是她對這個年代女人的最高贊揚了。

這句話一說出口,簡眉梢一動,她微微側過臉,打量這個不止從何處冒出來的瘦弱女人:如果讓她評價,瑪麗安是和露絲完全相反的兩種長相,露絲如珍珠般豐滿光潤明艷照人,而她則是典型的“初戀臉”,清淡柔婉,親切無害,讓人根本無法預料得到她就是那個數次從船員手裏逃脫,還闖入卡爾房裏險些打暈了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