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ivresse

去時的月光很亮, 映照在一片雪白上,天地間一片通明。

四下裏連風聲也無, 只有踩在厚實雪地上咯吱咯吱的聲響。

出了圍場, 地面變得更滑,愛德蒙直接將人背起來,兩個人披同一條大氅, 疊成了一個長長的影子。

“這一條路,扮作布沙尼神甫時,我在夜裏走過無數次了。”

愛德蒙突然說。

那些時間就像是在昨天。

每次和她分開,都是她走向燈火人聲,他一個人披星戴月。

現在帶上克莉絲了, 身後的屋子一片闐黑,好像是他要把她趁夜偷走一樣。

克莉絲好奇看向月下鋪了雪被的曠野。

“我還是第一次這麽晚在我家外面走。”

“舞會回來呢?”

“舞會都是坐馬車啊。”繼承人理所當然說, “這附近夜裏也沒什麽景色, 走起來太枯燥,再說了,遇到野獸怎麽辦。反正鄉下節奏慢,什麽事情都可以留到第二天再辦。我在城市裏才會晚上偷跑出去。”

“你好像一點也不怕人。”

“人心再險惡也不過是同類, 在我看來還能合理規避,動物聽不懂人話,自然面前,人就太渺小了。”

她確實更傾向於呆在城市, 出行方式也都選擇盡量安全的方式,甚少在野外過夜。

愛德蒙想起了自己在地中海和突尼斯遇到的那些麻煩。

“我和你恰好相反。我寧可應對外面的危險, 也不願意有人在暗中窺探暗算。人一旦表現得很壞,泯滅善心,即使對方的奸計沒有得逞,我也免不了要失望一陣。”

這就是她最喜歡他的地方。

克莉絲環著他的脖子,腦袋緊挨他蹭了蹭,說出來的話暖呼呼的。

“所以我們在一起之後,就哪裏都可以去了。”

夜晚的教堂很安靜。

將大門推開,兩個人悄無聲息側進去,在長椅的第一排看到了一個影子。

“老師?”

費爾德撐了手杖,頗為得意看著眼前兩個人一致驚訝。

“我教過你吧,年輕人最好深藏不露。老年人嘛,就該盡力自顯聰明。”

“被你們兩個聯合瞞了這麽久,我當然要分點注意力在你們頭上。這小子偷偷調了這麽多手下入境,你還和好幾個律師通信聯系,我就猜到,你們不打算辦婚禮了。”

“塞西爾,我既然說過要當你的證婚人就不會缺席。”

克莉絲鼻子有些酸。

她同意不辦儀式,也是想盡量減少家人在裏面的牽扯。

正要說話,手杖已經敲過來,發出一聲沉悶聲響。

“別亂想。沒能發現你的秘密,還把你送到陛下面前,已經是我作為臣子的失職了,就算不做這個證婚人,我也沒法和你撇清關系。”

老紳士語氣傲慢道。

克莉絲愣了一會,搖頭輕聲說:“您能來我很高興。”

感覺到身邊的人情緒低落,愛德蒙無奈開口:“我不明白,您教訓她,為什麽挨打的是我?”

劍杖又敲到了他的腿上。

“即使塞西爾已經開始接手我的事業,我在歐洲還有一百多位隱形間x諜,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巴黎做了些什麽。”

克莉絲悶聲笑起來,為了替他解圍,把隨身帶著的紙袋遞過去。

因為兩個人剛剛照顧對方的小心思,還有旁若無人的對視,費爾德有些不忍直視,又想起學生曾經在自己和夫人跟前的遭遇,只能按捺了戳破的心思,決定全部算在法國佬頭上。

費爾德接過紙袋,翻檢著掃了幾眼,欣慰發現這應該是學生的手筆,不僅身份天衣無縫,證件文書齊全,連刊報婚訊的草稿都親筆擬好了。

下意識檢查學生的公文格式,掌璽大臣一眼就看到了一處疏漏。

她將法國人明面身份的爵銜寫得很潦草,甚至故意將一個詞寫掉了。

Le Comte de Monte-Cristo

Le Comte de Chris

克莉絲的伯爵。

費爾德開始牙酸了。

想到法國人特意為了學生選爵銜的可能,甚至突然失去了為難他的興致。

“開始吧。”

老紳士當機立斷道,拿出要簽字的那一卷,掌燈走到低矮的聖壇邊。

看到兩個穿了男裝並肩站著,同時認真看自己的年輕人,他還是忍不住放柔了目光。

證婚人沒有念傳統的誓詞。

“我相信,現在,你們心中都懷著最偉大真摯、崇高自然的情感。”

費爾德看向愛德蒙。

“在羅馬時,你帶著一身戾氣,好像不在乎‘未來’,要氣勢洶洶去與世界做一場殊死的搏鬥。後來在維也納,我也在遠處見過你,我看出,你那時毫無自我,似乎是為了某種目的在刻意訓練自己。後來你追隨她到了倫敦,我們再次打交道,你情感又過於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