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後宮裏頭無新事

談宅。

胡善圍還不知道沐春被女兒捏爆了馬甲,夫妻兩個雙雙掉馬甲,她正在一連姨母笑的看著談家的兩個兒子談經和談綱。

兩個兒子取名很是霸氣,湊成“金剛”二字,個個斯文俊秀,老大談經已經是秀才了,老二讀書也不錯,考秀才必中的,只是他立志想要考頭名案首,因而還沒參加科舉。

兩兄弟對水裏轉圈的船鐘很有興趣,每到偶數整點,就蒼蠅搓手的看著船鐘開船,連看似沉穩的談經都露出了孩子氣。

“你們兩個下去玩去。”茹司藥發號施令。

兄弟倆謝過胡善圍,寶貝似的抱著船鐘退下了。

胡善圍觀察兩個晚輩,“你兩個兒子真是會長啊,天章(談經的字)相貌氣質像談太醫,憲章(談綱的字)像你。”

茹司藥點點頭,“這就是命運啊,當年在宮裏當女醫的時候,從未想過會嫁人生子。我現在唯一的缺憾,就是兩個兒子都對醫學沒有興趣,只曉得讀書,將來我和談太醫一身醫術,恐怕傳承不到下一代了。”

胡善圍說道:“誰說一定要傳給兒子的?你家天章說了親事沒有?兒子不行,還有孫子嘛,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茹司藥眼睛一亮,“有道理,等回頭我和談太醫商量一下,天章有了秀才的功名,能夠拿得出手,為他擇一門親事了。”

和故友重逢,胡善圍覺得身輕若燕,什麽思想包袱都沒了,輕松自在,她和茹司藥懶懶的躺在羅漢床上,和茹司藥閑聊她們這些老友的現狀,“沈瓊蓮遷葬祖先沈秀,建了什麽水底墓,花錢似流水,還搗鼓老家昆山的什麽昆曲,養了戲班子,如今接替我回後宮去了,要不然,沈家要被掏空了;揚州那邊,曹尚宮和崔尚儀守著範尚宮的陵墓,精神身體一直不錯,這個年紀牙沒掉,眼不花,估摸能活到一百歲。”

“曹尚宮給我寫信,說她們兩個會好好活著,把範尚宮還沒過完的余生接上去,得活夠本才行。”

範尚宮死的太慘,胡善圍為她進宮復仇,否則她還在昆明郊外隱居呢。

提到範尚宮,茹司藥也是感慨萬千,“那麽小心翼翼的人,誰會料到她走的最早呢?倒是曹尚宮這塊爆炭越活越年輕了,可見世事難料。”

頓了頓,又看著胡善圍,“就連你也是一樣的,當年你剛剛進宮,還沒當差,就有錦衣衛小卒紀綱用桃花粉陷害你,想把你趕出宮廷,後宮六局無人敢要你,是範尚宮保了你,把你安排到藏當個圖書管理員,本以為再清凈不過,你非和胡貴妃正面杠上了,鬧得滿宮風雨,我本以為像你這種是非不斷的人在宮裏撐不到三年的,沒想到你一幹就是三十多年,還當了三朝尚宮,時也,運也,這上哪說理去。”

胡善圍躺在茹司藥身邊,舒服得骨頭都酥了,“我曉得很多人羨慕我,不過我也是真的倦了。其實幹一朝和幹三朝沒有什麽區別。後宮裏頭無新事。”

“宮裏發生的事情,每一朝幾乎都一樣,名和利,就像灑在地上的糖水,人似螻蟻,本能隨著糖水的痕跡忙忙碌碌的爬動。無論我怎麽勸,縱使說破了嘴皮子,也是無用,看似是我掌管後宮,其實只是一個旁觀者而已,我其實什麽都改變不了,只希望朝廷早點遷都,我就能回昆明,遠離名利場,和你比鄰而居,逍遙自在的度過余生。”

張貴妃被圈禁一事,胡善圍很是失望,該做的她都做了,該說的也說了,結果張貴妃還是飛蛾撲火,一意孤行。

孫貴妃、李貴妃、郭貴妃、現在的張貴妃……難道貴妃真的被詛咒了嗎?誰都逃不過這個怪圈,無人生還?

茹司藥說道:“你還是放心不下吧,要不然也不會在我這裏倒苦水。”

胡善圍說道:“唉,不說了。我現在最關系的是沐春的身體,你給我說實話,他的左手拆了板子是否就能恢復如初?”

“快五十歲的人啊。”茹司藥敲著床板,“又不是十幾、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傷筋動骨之後照樣活蹦亂跳的,你家沐春能夠活下來就是奇跡了。他的右手日常是無礙的,只是不要提重物、幹重活了,要是再斷裂,恐怕接不回來了,要截肢砍胳膊。”

胡善圍聽聽就覺得疼,倒吸一口氣,“原來如此,難怪他總是練習左手。”

“右胳膊得好好養著,我早就囑咐過他了,你居然一無所知,看來他又故意瞞著你,不想讓你擔心。”茹司藥很是羨慕,“他這一生,一半給了雲南,一半給了你。”

胡善圍問得仔細:“多重是重物?平日搬個椅子,挪個桌子算嗎?”

茹司藥笑道,“沒有那麽嚴重,這些都可以。至於什麽重物嘛……”

茹司藥戳了戳胡善圍的腰,“比如抱你,就不能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