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第3/3頁)

“找到沉船了?”兩人連忙要丫鬟出去打聽,不一會,丫鬟興奮的跑回來了,氣喘籲籲的說道:“銀……銀子!堆成了山的銀子!白花花的,奴婢終於開眼,見到銀山長成什麽樣了!”

“有人……一個女人,長得還挺好看,直接從沈家錢莊裏的銀庫裏拉銀子,足足裝滿了十車,嘩啦啦就像堆柴火似的堆在碼頭,說有親人在那條沉沒的商船上失蹤了,這些銀子是獎勵給打撈沉船或者屍首的人。之前撈出其他乘客屍體的水鬼或者南京水師的水兵,當場用鐵鍬鏟了一鏟子銀元寶——”

丫鬟揮舞著雙手,做了個揮鏟的動作,”每人得了一鏟子銀子,夠三輩子花用了。哦,對了,這個女人也是來找範尚宮的。”

曹尚宮和崔尚儀相視一眼,同僚多年,心有靈犀,齊齊說道:“胡善圍來了。”

這是胡善圍的行事風格,不搞陰的,正面扛,一旦決定要做某事,根本不曉得低調二字怎麽寫,明鑼明鼓的敲打,光明磊落,那股銳氣,真是遇佛殺佛,遇神殺神,勢不可擋。

曹尚宮和崔尚儀結伴去碼頭圍觀,碼頭已經是人山人海了,碼頭中央搭了一個唱戲般的高台,高台上紅毯鋪地,用銀子堆成一座銀山,散發著銀子特有的聖潔的光輝。

銀山旁邊是一個黑色鐵鍬,鐵鍬炳上還有銹跡,和雪花銀形成鮮明的對比,越顯得雪花銀猶如妖艷賤貨般的誘惑力。

高台旁邊一圈約五十幾張的懸賞告示,撈船的、撈屍的、甚至提供線索的都有響應的獎勵——就是銀子,也只有銀子。

此時已經到了黃昏,有人在高台四面點燃了水桶大的巨型海燈,可以想象夜晚一到,海燈亮起,這座銀山會何等誘人。

擅長水性,專門打撈的稱為水鬼,水鬼中出類拔萃者被稱為河神,有錢能使鬼推磨,連神也能推得動,一時間碼頭上各種好手摩拳擦掌,打算冒險一試。

如今是夏天,河水猛漲,水流湍急,想要撈點什麽上來,非得請動這些專吃水下飯的高手不可。

除此之外,胡善圍還請了水師提督陳瑄出了一個千戶營,幫忙守護銀山,維持秩序。

圍觀的人實在太多了,曹尚宮和崔尚儀兩個老婦人根本擠不進去,還是向水師士兵亮出了身份,才由士兵們帶到了胡善圍面前。

故人重逢,均無欣喜之色,都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到了傷感和疑惑。

胡善圍回來的途中故意把自己曬黑了,衣服也只帶了半舊的,一副風塵仆仆、雲遊四海的樣子。

三人在一艘船上說話,四周無人,三人說話方便多了,曹尚宮把範尚宮最近和她通信拿出來給胡善圍看。

之前的信基本都會例行的問候,因為宮廷所有進出的信件都要經過尚儀局的審核,不能夠任何暴露宮廷秘密,甚至日常也不能告訴外人。

範尚宮自從高祖皇帝駕崩,就給曹尚宮寫過三封信,第一封是述說高祖皇帝駕崩後,她心裏多麽難過雲雲。第二封是說她年紀大了,精力一年不如一年,操辦高祖皇帝的葬禮有些力不從心,病倒了雲雲。第三封是說她的病忽好忽壞,總是告假,不好意思在宮裏屍位素餐,已經自請離宮養病,不日將來揚州,要曹尚宮派人去揚州的瓜州碼頭守著,隨時接人。

同僚十五年,胡善圍很清楚,對範尚宮而言,換一個皇帝,只是換了一個老板,不至於難過到病倒。所以,信中肯定另有隱情。

胡善圍又細細看了一遍,發現最後一封信裏有些欲說還休的意思,範尚宮說她久病不治,唯恐時日不多了,曾經夢到自己病死,有人為她掘墓,一邊挖墳,一邊唱著她那個元朝詩文四大家之一的祖父範梈的詩歌《掘墓歌》,她心下害怕,從噩夢中驚醒雲雲。

掘墓歌?名字很熟悉,但是胡善圍不記得內容了,最近這些年的詩人,除了她向來崇拜的道衍禪師寫的《獨庵集》,她還沒有喜歡過其他首首都能背誦的詩人。

看著胡善圍疑惑的目光,崔尚儀心領神會,將一本《範德機詩集》遞給她,“我也反復看過這些——《掘墓歌》的那頁插著一張書簽。”

範梈,字德機。

胡善圍翻開一看,上頭寫著:“昨日舊冢掘,今朝新冢成。冢前兩翁仲,送舊還迎新。舊魂未出新魂入,舊魂還對新魂泣。舊魂丁寧語新魂,好地不用多子孫。子孫綿綿如不絕,曾孫不掘玄孫掘。我今掘矣良可悲,不知君掘又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