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大道直行(第2/3頁)

胡善圍理解毛驤的顧慮,因為她每一次在禦前,都猶如刀鋒上行走,十分兇險,她的眼睛差點被挖了兩次。洪武帝的火爆脾氣,胡善圍就是長了一百雙眼睛也不夠洪武帝挖的。

洪武帝就是條噴火的暴龍,一旦開口,問題沒解決,成百上千條人命就先“燒”沒了。

所以,馬皇後總是勸諫皇上,說不要以個人喜怒來處理事情,凡是皆有規則,按照律法,讓本該處理類似事件的人去做,等候結果即可。

胡善圍說道:“我知道該怎麽做,等我回到宮裏,繼續任司言之職,我會想法子試探,揪出幕後主使。不過我孤木難支,到時候我會需要毛大人的支持。”

毛驤埋怨道:“你不開口也會有人幫你,紀綱這小子翅膀硬了,胳膊肘總是你這拐。”

毛驤辛辛苦苦培養紀綱,可是紀綱總是在危機時刻跑去幫胡善圍。毛驤有種自家種的大白菜被人偷吃的感覺,疑心病頓起:“你不會是貪戀紀綱的美色,對這小子有了什麽不好的念頭吧?”

一陣惡心泛來,額頭又開始一陣陣悶疼,胡善圍又抱著痰盂猛吐,末了,用溫熱的茶水漱口,說

道:“毛大人對自己亂點鴛鴦譜的毛病心裏一點數都沒有嗎?這是病,得治。”

毛驤從沐春那裏碰了一鼻子灰,胡善圍幹脆說他有病,連連碰壁,只好把自家大白菜叫過去教訓。

毛驤警告道:“你為什麽總是幫胡善圍脫險?斥責射箭的侍衛,冒險去蠶室救她。”

紀綱反問道:“換成是毛大人在現場,會眼睜睜看著胡善圍去死?”

毛驤又問:“你不是對胡善圍有了什麽不該有的念頭?她性格不好,倔強的像塊石頭,又無傾國傾城之色——她甚至還沒你好看,你們一個個的,到底看上她什麽了!”

紀綱又反問道:“打後宮女人的主意,我是那種色令智昏,嫌命長的人嗎?毛大人怎麽跟三姑六婆似的,看到男人和女人走得近些,就往兒女情長方面扯,還有犯人要審,我先忙去了。”

紀綱揚長而去,毛驤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第三次碰壁。

胡善圍等到額頭消腫、蛻了淤青,背瘡傷疤還沒好全,就迫不及待回宮為馬皇後效力了。

馬皇後胸口縫合的傷皮肉已經長好了,剛剛拆線,每日都要換膏藥。胡善圍回來了,馬皇後很是高興,宣她覲見,當天就當值。

胡善圍拜見病榻上馬皇後,馬皇後賜了座,“就坐在本宮身邊。”

小宮女將繡墩放在病榻旁邊,馬皇後說道:“本宮看看你的傷。”

胡善圍低頭說道:“恐怕有礙觀瞻。”

馬皇後說道:“無妨,傷疤是勇敢者的勛章。”

胡善圍解開白玉領口,褪去上衣,露出脊背,七八行箭矢擦傷已經結下黑紅色的痂,一行行就像溫潤的白玉生了鐵銹,甚是突兀醜陋。

馬皇後溫軟的指腹輕輕撫摸一行行“鐵銹”,“疼嗎?”

胡善圍:“現在不疼了。”

以前是很疼的,睡覺只能仰臥或者側躺,不敢躺平。

馬皇後嘆道:“結痂脫落,肯定會留疤的。男人也就罷了,你一個姑娘家,終究不妥。”

胡善圍用馬皇後的原話來安慰馬皇後:“無妨,傷疤是勇敢者的勛章。”

馬皇後被逗笑了,“把衣服穿上。你呀,真是伶牙俐齒會說話,天生就是該擔當司言的官職。你在行宮休養兩個月,本宮都覺得悶得慌。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要愛惜,本宮已要茹司藥協同談太醫一起去民間訪遍各種古方和藥材,專門為你配制祛疤的藥。”

這是莫大的恩典,胡善圍感激不盡,不過,短暫劫後余生重逢的喜悅之後,胡善圍還是對馬皇後坦言了自己的懷疑和根據:“……茲事體大,微臣寤寐思服,輾轉反側,擔心皇後安危。然而毫無證據,就是捕風捉影之詞,唯恐引起後宮動亂,人心惶惶,皇上震怒。然,保持沉默,明知可以而不說,又恐出現第二個蠶母,故,微臣冒險進言。”

這事若是個昏聵的皇後,胡善圍恐怕要擔當挑撥後宮妻妾之爭,興風作浪的罪名。

馬皇後是個講道理的人,其實作為一個無子的皇後,尤其是當唯一的知己幫手成穆貴妃孫氏病逝之後,女人的直覺、還有小公主撫養權之爭等等,讓她隱隱感覺到了危機。

馬皇後凡事謹慎,無論朝堂還是民間,她向來風評極佳,別人抓不住錯處,她的地位無人撼動,撼山易,撼馬皇後難。

想要動她,只有從肉體上滅亡這一條路而已。

有人想要她的位置,想要她的命……

馬皇後一生歷經磨難,她無子而坐穩皇後之位,絕對不是坐以待斃之人,面對後宮的挑戰,很多事情,不是她沒有能力去做,也不是沒有手段,而是她不屑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