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無奈的選擇

陳若霖走後,長安獨自一人站在窗下,嫌自己今晚醉得不夠徹底,醉得不夠徹底,也就意味著,今晚可能要失眠。

她難受得睡不著。

慕容泓這一招固然是陰險狠毒了些,但就眼下來說,他想救她,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

交出一個奴才就能換兩境和平,哪怕只是暫時的,他身為皇帝,怎麽能夠拒絕?縱然他想拒絕,大龑的朝臣們也不會允許他做出這般任性的決定。

因為朱墨舜一事她已是徹底得罪了贏燁,贏燁看在陶夭的面子上才沒有揭穿她女子身份,但若此次再把她交到贏燁手中,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定然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而如果不同意贏燁的條件,贏燁很可能不會再繼續對她的女子身份守口如瓶。

所以慕容泓需要一個阻止她去荊州的正當理由——陶夭死了,贏燁再次開戰。

他還需要避免陶夭死後她可能會被揭破身份的危險——讓她死遁。

為了做到這兩點,他甚至是冒著被張氏父子發現他的小動作,進而被藩王們反感和反噬的風險的。

過程血腥結局慘烈,但她知道他的出發點是好的,誰叫他是帝王,而這又是亂世呢?

可是她不能讓他這樣做。

一來是陳若霖明顯要借這次機會開始奪權了,為了不讓她借龐紳龍霜等人之力在福州生亂時趁機逃走,他很可能如他方才說的那樣,在開始行動之初就先把龐紳龍霜這一千二百人全都殺了,而且毫無疑問,罪名肯定會推到他父兄身上去的。她必須做出選擇才能讓他暫時放棄這一打算,這選擇就是增大他手中的籌碼,讓他把陶夭搶過來。

二來,她怕死,可她更怕不自由,尤其害怕不得不成為男人附屬的那種不自由。那種身不由己的日子她過了幾年便覺著夠了,絕對不想過上一輩子,哪怕那個男人是她迄今為止唯一動過心的男人。

她做這個決定,一半為他一半為她自己。但正如她就算明白他的初衷依然會選擇違背一樣,待到事情發生了,她相信他的感受定然比她此刻更糟糕,因為他不僅在感情上比她更敏感脆弱,他還有身為封建帝王所不容侵犯的驕傲。

來自她的打擊,會比其他任何人的打擊更讓他覺著痛。他會感到被背叛被辜負,既委屈又傷心,然後,怒不可遏。一如當初孔仕臻死後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

那樣就那樣吧,反正這回她不必面對。

長安倚著窗欞閉了會兒眼,回身關上窗子,打開門出去了。

反正也睡不著,不如去觀潮廳前的月台上吹吹海風,看看星星。

千歲府相當於一座古代園林,占地頗大,但一千二百名士兵,怎麽也守得過來了,園子裏說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也不為過。陳若霖定然是從西面的懸崖上來,才能這般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她房間。

那麽高的懸崖,陡峭到龐紳和龍霜都認為沒必要派人去守。他能翻上來。

長安搖搖頭,甩去腦中總是隱隱回繞的想要殺他的想法。

她一直覺得他危險,但那都是她站在慕容泓的立場所產生的想法。於她自己而言,他對她做過的最出格的事也無非是那日強吻她並咬了她一口罷了,還是在她先咬了他的前提下。

總體來看,陳若霖這個男人有野心有實力,對她也有種似是而非的占有欲,但還未看出他有傷害她的意圖,可以再觀察看看。她不需要他對她真心,她只希望他能保持住他的驕傲,讓她有足夠的時間和自由來為她自己和她的身邊人謀一個相對安穩的後半生。

長安還未踏入觀潮廳,便聽到一陣優美的琴聲和著海潮聲,在夜風中婉轉低徊。

她穿過大廳來到大廳的前門處,擡眸往外頭月台上一瞧,果不其然,是雲胡坐在松下彈琴。一身白衣,長發披散,人消瘦,被海風一吹,衣袂與長發齊飛,這黑沉沉的乍一眼看去,其實還是有點瘆人的。

長安陡然想起慕容泓也曾有過半夜三更到東寓所去瞧她,結果被起夜的小太監當成鬼的經歷。想起那一段,她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察覺自己還能為往事莞爾,她心頭又是一沉,滋味難言地看了眼遠觀靜態與慕容泓無限相似的雲胡,轉身回去了。

次日,長福一行收拾行裝準備回京。

長安送了很多東西給他帶回去,但沒有一件是帶給慕容泓的。

長福一臉便秘模樣地糾結了半晌,還是忍不住請長安借一步說話。

“安哥,你就沒什麽東西要帶給陛下嗎?比如說信啊什麽的。”長安送的東西雖多,但長福並不敢從中挑一兩件借長安的名義轉送慕容泓,說到底他還是老實,不會騙人,更別說是去欺君。

“他讓你問我要的?”長安看著他。

“沒有沒有,只是……只是我覺得,若是能有的話,陛下必然高興。”長福支支吾吾。陛下與長安的關系雖然在他們近身伺候的人看來已經是心照不宣了,但直接這樣說出來他知道還是不甚妥當的,畢竟一個皇帝和一個太監那啥,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