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討官

七月初,長樂宮。

慕容泓上朝回來,沒急著去天祿閣批奏折見大臣,跟著褚翔在天祿閣後頭的林子裏練劍。

上次他醉酒吐過一次後,胃痛了半個月才好。想起情報上說陳若霖矯健英武驍勇善戰,他深深地自卑了。

他知道人生在世,總有力所不能及之處。就比如說在武功一項上,他慕容泓便是窮盡畢生心力,也未必能及他陳若霖萬一。

以他的地位,他原沒有這個必要與一個藩王之子比戰力武功,但關系到長安,那便不同了。他比不過陳若霖,但這並不妨礙他在自己原有的基礎上努力做得更好一些。

於是便給自己定下規矩,每日必須至少擠出半個時辰的時間用來強身健體,雷打不動。

他是心性堅韌之人,要麽不做決定,一旦做了決定,即便再難再痛苦,他也能堅持下去。

他在學武上並沒有什麽天賦,簡單的幾個劍招,他練了足足半個月才有些樣子,也就身份在那兒壓著,不然褚翔這個師父恐怕早就要暴走了。

褚翔其實一點都不想暴走,事實上他每天看慕容泓練劍練了沒一會兒就大汗淋漓的,還覺得挺心疼的。慕容泓這身子若是適合練武,先帝早就教他了。前十幾年都嬌嬌弱弱地過來了,也不知現在為何突然要這般折騰自己。

這邊正練著呢,張讓忽來到林子外頭稟道:“陛下,鐘羨鐘公子求見。”

慕容泓收劍,面如紅霞地回身,眉頭微蹙:“他不是在家養病麽?”

張讓遲疑:“這……既然來求見陛下,大約是病好了吧。”

慕容泓將手裏的劍扔給褚翔,侯在一旁的長福急忙遞上帕子。

慕容泓一邊擦著額上的汗一邊走出林子,對張讓道:“讓他候著,朕要更衣。”

兩刻之後,站在天祿閣外頭的鐘羨才被允許進去見駕。

慕容泓簡單地擦洗了一番,換了衣服,看起來一切正常,除了頰上熱出來的紅暈還未退之外。恰鐘羨也在外頭曬紅了臉,這下也就都不用覺得對方臉紅有什麽不妥了。

“微臣拜見陛下。”鐘羨來到禦前,下跪行禮。

“起來吧。”慕容泓放下手裏的奏折,擡起眼來看著他。

自鐘羨去年離京去橫龍江治水,他們兩人也有一年多未曾見面了。中間發生那麽多事,如今再見面,對彼此的感覺難免都有些微妙。

慕容泓向來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心中哪怕已經是驚濤駭浪,表面也能滴水不漏。難得的是,鐘羨看起來居然也若無其事一般,仿佛曾被起義軍擄去做了應天將軍的人不是他,前陣子因為他回京,朝中爆發的那場該不該給他定罪的戰爭他也一無所知。

鐘慕白與慕容懷瑾聯姻的好處在這場朝廷爭鋒中充分地體現了出來,連右相姚沖都幫著鐘家說話,本來應該發展成腥風血雨的原則性問題,因為一方壓倒性的優勢,在鐘羨真正抵達盛京之前就消弭於無形了。

這些念頭在慕容泓腦中一閃而逝,他看著似乎和以前相比只消瘦了些,別處並無改變的鐘羨,平靜地開口:“看來你的病大好了。”

“是。微臣回京不久,陛下特派張公公前來探視,微臣此番入宮,乃為謝恩。”鐘羨道。

“舉手之勞而已,何足言謝。”慕容泓隨手拿起一本奏折,道“你舉薦狄淳的折子朕已經看過了,看來橫龍江你是不打算回去了。去年橫龍江襄州段決堤,你在救災過程中也算是頗有建樹,為何這般半途而廢?”

鐘羨道:“微臣原本是打算養好病後再回去的,只是此番回家,發現家中爺娘為著我竟平添許多華發。橫龍江治水一責,不是非我不可,但家中爺娘殷殷盼子之心,卻唯有我能撫慰。故,不願返任,乃是微臣私心作祟,還望陛下恕罪。”

他言辭懇切,雖有因私廢公之嫌,但這樣的理由總好過於其它。

“母慈子孝乃是人之常情,朕自是能夠體諒。那接下來,你有何打算?”慕容泓問。

“若是陛下應允,微臣,想進禦史台。”鐘羨直言道。

慕容泓聞言一愣,鐘羨這是在向他要官嗎?雖說禦史台除了禦史大夫和中丞外,也沒有什麽高品級的官職,可問題是,這種舉動,不是鐘羨這種性格的人能夠做得出來的。

“為何想要去禦史台?”按捺住心中的驚詫之情,慕容泓面色如常地仔細觀察著鐘羨。

為何想要去禦史台?聽到這個問題,鐘羨腦中瞬間閃過一張碧眸紅唇、妖嬈而邪肆的臉。

“若我要你將那人交給我,你有什麽條件?”

“簡單啊,你先回去當個言官,如此,若以後有人在朝上彈劾她,你也有那個能力和立場為她辯駁。至於其他的,我們以後再說。”

鐘羨知道陳若霖不懷好意,但,就目前而言,他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