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起義

因為慕容泓真的乖乖吃完了那碗雞湯面並且沒吐,長安在甘露殿陪了他一夜。結果慕容泓第二天剛上朝,就聽到一個令他的好心情直接從高峰墜到低谷的消息——嶽州與襄州同時爆發了農民起義。

嶽州今年秋季遭遇了大規模蝗災,而襄州則遭遇了洪水,這兩個地方百姓日子過不下去憤而揭竿似乎也沒什麽可值得奇怪的。但不可思議的是,這兩股勢力出現至今不過十來天,人數卻已壯大至近兩萬,且襄州這支由當地鹽商單杭之領導的起義軍正沿著橫龍江一路向西攻伐。

襄州臨江郡大決堤,受災最為嚴重,但橫龍江今秋水位那麽高,自然不可能只在這一處決堤,別處大大小小也有決堤,只不過受災程度不如這邊嚴重而已。但對於百姓而言,挨餓受凍地活著,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所以單杭之這支軍隊一路行來各地災民紛紛響應,竟勢如破竹般直插嶽州起義軍的駐地而去。

這兩支起義軍若成功匯合,又得百姓擁護,勢必成為朝廷一大麻煩。

眼下他們就已經給慕容泓造成了一個很大的麻煩——單杭之在途徑臨江郡時,把鐘羨給帶走了。

長安得到的消息說是鐘羨自願跟他們走的,但用腳指頭想也猜得到,單杭之必是用鐘羨隨行的那一千四百名士兵的性命相要挾,方能迫得鐘羨主動跟他走。

這仗還沒開始打,太尉的獨子已經落在了起義軍的手裏,形勢十分不妙。

長安坐在內衛司自己的辦公室裏,只覺頭痛萬分。

要說鐘羨這人也不知到底是什麽運氣,去兗州推行個軍田制,被贏燁擄了,去襄州治個水,又被起義軍給擄了,難道還真應了那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她眼睛盯著孔組織收集上來的消息,見這個單杭之揭竿而起的理由竟然是說慕容泓弑兄殺侄得位不正,君王無道克死丞相,皇後蒙難陰陽失和,所以才致各地災患頻發民不聊生。唯一改變現狀的途徑便是推翻慕容泓的帝位,另擇賢明之君統禦天下。

長安冷諷地勾起一側唇角。

若真是百姓過不下去奮起一搏,最多反苛捐雜稅,反當地搜刮民脂民膏的地方官,這般一起來就將矛頭對準慕容泓皇位得來是否正統的,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長安猜測,這很可能並不是什麽單純的農民起義,而是被前陣子在朝上提出的新稅法侵害利益的那幫士紳在對朝廷還以顏色,假借農民起義的名頭而已。

至於單杭之為什麽往嶽州方向行進,長安大約也能夠體會他的用心。襄州青州均已分封藩王,嶽州還在朝廷治下,把起義軍根據地和主戰場放到嶽州,可以不損害藩王的利益,畢竟從根本上來說,藩王也是他們士紳大家族中的一員。

長安現在不能確定的是,嶽州這支由縣衙捕頭張豐年領導的農民起義軍到底是真的自發組織起來的,還是與單杭之這支軍隊一樣,是由士紳推出來的。

焦頭爛額地忙活了一天,長安於入夜時分回到甘露殿,慕容泓尚在天祿閣與臣下議事,還未回來。

大腦極速運轉了一整天,說不疲乏是假的。長安原想坐在軟榻上等慕容泓回來,誰知不過擼了兩下愛魚,那眼皮子便直耷下來,掙紮了半晌還是沒能挺住,斜倚在軟榻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忽覺身上有什麽物事覆了上來,長安猛然睜開眼,卻見慕容泓正往她身上蓋毯子。

“陛下,你回來了。什麽時辰了?”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還早,你困就再睡會兒。”慕容泓坐在榻沿上看著她道。

“不睡了,眯了一會兒精神多了。今日與大臣們商議出什麽對策了麽?”長安問。

慕容泓搖頭,情緒有些低落,道:“按照慣例,不爭吵個三五天,是不會有什麽成形的對策被提出來的。”

長安見他悶悶不樂的,伸手過去捏了捏他的臉頰,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要哭喪個臉嘛!”

慕容泓順勢側過身躺倒在她膝上,道:“朕覺得好累,每天不是這個事便是那個事,閉上眼都能看到前朝大臣的臉在朕面前晃個不停,他們爭論的聲音終日在朕耳邊嗡嗡嚶嚶,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陛下是把自己逼得太狠了。無法忍受的時候可以試著讓自己什麽都不要想,腦子裏一片空白地休息一會兒,哪怕只有片刻時間。反正這片刻時間,也耽誤不著什麽國家大事。”長安抽出他發髻上的金簪散開他的長發,以指作梳在他頭皮上力道適中的梳理著。

慕容泓愜意地閉上了雙眼。

殿中一片溫馨的寧靜。

慕容泓好半天不動不語,長安都以為他已經睡著了,誰知他卻又忽然開口道:“朕欲發兵討逆,他們勸朕要保存實力提防贏燁趁火打劫。要平逆,不如就地取兵。朕問,去何處取?他們說,只要朕肯立後,自然有兵。呵,你說這世上,還有比朕更窩囊的皇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