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焚信

夜間,張君柏回了雍國公府,郭興成來找他。

“表兄,聽聞你要幫那個太監去查他什麽手下的失蹤案,你不會中了他的美人計吧?”郭興成上來就道。

張君柏看著他不說話。

郭興成原本怒氣沖沖的,可不過被張君柏這沉靜入水的目光盯著,那氣焰竟不知不覺消退了個幹凈,他有些心虛地低下頭。

“你當我是你那不成器的親哥,為了個女子斷送了自己的性命不說,還差點誤了大事!”張君柏將手中的書“啪”的一聲往桌上一扔。

郭興成肩一縮,小聲道:“既如此,那你理他作甚?這太監詭計多端,誰知是不是他自己設下的圈套?”

“不管是誰設下的圈套,人在我們夔州失蹤了,這一點必是有據可查的。既然有據可查,他就有理由派人去我們夔州調查。明刀明槍不足為懼,怕的就是這些無孔不入的探子。我答應他去查,自然有我自己的目的。”

郭興成松了口氣,道:“如此便好,我就擔心你中了他的計,畢竟……”他說到此處突然打住,沒再說下去。

“畢竟什麽?”

郭興成偷覷張君柏一眼,更小聲道:“畢竟他帶的那兩名女子,確實都姿色不俗。”

張君柏懶得與他多費唇舌,只道:“你少犯渾,管好你自己和你身邊的人就成了。你那個內弟,怎麽回事?他當這裏是什麽地方?長安是什麽人?踩傷踏死了也是賠點銀子就能了事的嗎?你叫他傷好後趕緊滾回夔州去,別在這兒給我礙事。”

郭興成見自家表兄生氣了,一疊聲地應著,灰溜溜地跑了。

張君柏在窗邊站了片刻,回身看到放在桌上的畫卷,過去將其展開。

秋山紅楓圖,確實畫得很好。姿色不俗,才情亦是不俗。

心動麽?自然。行動麽?未必。

九月注定是個多事之秋,都進入下旬了,噩耗卻接二連三。

先是嶽州爆發蝗災,因當地官府賑災行動滯後,農戶顆粒無收之下居然攻打劫掠當地鄉紳富戶並漸成規模與官府對抗,引起不小的動蕩。

再是桂州三道郡桂軍駐地發生士兵暴動,原因是上面貪墨拖欠軍餉,不巧這一支暴動的桂軍長官恰是鐘慕白的連襟——已經被貶黜過一次的寧遠將軍季雲澤。

如果說這兩個消息還不夠慕容泓頭疼,那最後一個消息,卻足以讓整個朝廷都為之焦頭爛額。

入秋以來,南方斷斷續續接連下了四十多天的雨,直接導致橫龍江在時隔三十多年後再次大決堤,最大的缺口在襄州境內,但巨大的洪水一路摧枯拉朽,直接倒灌至夔州境內,淹沒了夔州與襄州交界處的三個郡縣,初步估計直接受災的民眾多達十數萬之巨。

慕容泓連夜下詔號令梁王襄王協同朝廷全力賑災安撫百姓,欲派專人帶錢糧物資前去抗洪救災時,卻遇到了右相與大司農等人的勸阻,理由是今年各地的稅收糧食還未收歸國庫,如若現在將國庫中的錢糧物資撥去災地,萬一荊益二州生變,朝廷可就拿不出足夠的軍餉糧草來應戰了。眼下應對策略有兩條,一,讓受災州郡近旁的官府將原本要上交國庫的錢糧直接送去災地,二,向藩地王府借錢借糧暫渡難關。但這兩條中無論哪條都不易辦到,關鍵就是個時間問題,天氣漸冷,又遭洪災,每天都有數百甚至上千的百姓死於饑寒交迫,又哪來的時間給朝廷和地方往來扯皮調度?可凡是在朝廷上商議的大事,在達成各方利益均衡目標之前,哪一件不需要來回扯皮?

慕容泓宵衣旰食,著了涼又上了火,一邊咳嗽一邊牙疼,嘴唇都破了皮。

長安也是忙得腳不點地,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提防各方勢力渾水摸魚,內衛司和孔組織全員調動,一邊搜集各方情報一邊緊盯各方勢力。在洪災爆發之前她就通過孔組織得知了南方秋雨不斷,橫龍江水位一漲再漲,有的地方已經出現小規模決堤的消息,她一連發了三封信去提醒鐘羨和詢問他的近況,可一直沒有得到他的回信,她以為他忙於修堤要務,也沒在意。

這日下值後她來到甘露殿,張讓在外殿,說慕容泓正在沐浴。

長安看張讓仍是一身茶色的袍子,好奇問道:“昨兒不是發了新袍子了嗎?張公公怎的還穿舊衣?”

張讓苦著臉道:“陛下讓人把我的新袍子腰身只放到二尺五,你說我什麽時候才能穿得上?陛下這是在隱晦地嫌棄我胖嗎?”

長安失笑,拍拍他的肩道:“人如果太胖,會很容易生病,陛下這是在關心你呢。”

既然慕容泓在沐浴,她也不願在外殿傻等,自回了東寓所,卻在自己門前撞見了嘉容。

“長安!”嘉容見她回來,先是高興地喊了她一聲,忽又想起此事不能聲張,遂又四顧一番,悄聲道:“那封信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