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依然是日常

次日一早,雨勢漸歇,天卻未放晴。

明日第一批死囚就要被押去刑場斬首了,長安正在看明日要被斬首的死囚名單。

看到上面有金福山的名字,長安的思維瞬間發散開了。

這個金福山委實是個奇人,與寶豐錢莊有關,跟了趙樞二三十年卻又在趙樞出事後輕易地出賣了他,並且,長安懷疑在趙合身世上作偽欺騙太後這件事上,他也出力不少。

怎麽看,他都像是一個什麽人埋在趙樞身邊的釘子,平時庸庸碌碌默默無聞,關鍵時刻見奇效。

趙樞倒台這件事進行得太過順利,她一直懷疑是有人在後頭推波助瀾坐收漁利,只是這個人,或者說這方勢力到底代表的是誰的利益?她不知道。

也許是羅泰身後的那方勢力,又或許,因為羅泰所牽扯出來的一切,也不過是那方勢力的冰山一角而已。

這個想法讓她覺著心驚,轉而又突然反應過來,如果說金福山一開始就是什麽人安插在趙樞身邊的釘子,那時間跨度有二三十年。二三十年之前,趙樞還只是個無名小卒,誰會為了監視他而這般大費周章?所以這個金福山一開始應該不是釘子,是後來被人收買的。

會是誰收買了他?

與寶豐錢莊有關,那應該不是慕容泓,畢竟她幾次都差點命喪銀令黨之手。

那會是誰呢?

去審一審金福山或許會有收獲。

長安說幹就幹,想到要審金福山,當下便動身去了廷尉府。

“金福山?喲,安公公您要是想審他,恐怕是白來了。”廷尉李聞正在審案,長安就沒打攪他,直接去了大牢。牢頭聽了她的來意,十分為難道。

“此話怎講?”長安問。

“這金福山也就比死人多一口氣,吊著這口氣就等明天砍頭了。”牢頭道。

“就算只比死人多一口氣,那也不至於開不了口吧。”

“舌頭都斷了,還開得什麽口?哎喲,小的也不多說了,勞駕安公公您自己去看看吧。”牢頭引著長安下到獄中,來到關著金福山的那間牢房,打開牢門讓長安進去。

長安見金福山躺在地上死了一般,就讓隨行的何成羽過去查看他的狀況。

何成羽上前看了看,回來對長安道:“兩只手都廢了,舌頭也斷了,確實沒法再審了。”

長安回過身看那牢頭,似笑非笑:“外頭都說我內衛司審訊手段殘毒,依雜家看,你們廷尉府也不遑多讓啊。”

牢頭訕笑:“這都是上頭吩咐的,小的們只是奉命行事罷了。哦,那雙手雖是重刑所廢,但他的舌頭可是他自己咬斷的,跟小的們無關呐。”

長安沒心思跟他廢話,轉身就出去了。

審訊手段花樣百出,想讓一個人老實交代,遠不必把人弄成這樣,廢了雙手咬斷舌頭,這分明是斷了旁人再提審他的路子。

李聞是鐘慕白一手提拔上來的,那麽此事,會是鐘慕白的授意嗎?

長安心中有些沉重,理智告訴她應該將李聞連同鐘慕白一起列為懷疑對象,但是想到鐘羨,她竟不自覺地在心裏為鐘慕白開脫。

若是鐘慕白,慕容泓繼位之初不是更好動手?他為何要等到現在?

若是鐘慕白,以他的地位權勢,只消他透露一絲全力支持端王繼位的意思,慕容泓能走到今天麽?

若是鐘慕白,他當初怎會肯放鐘羨去兗州以身犯險?鐘羨可是他的獨子。

鐘羨是他的獨子,又是那樣正直忠義的一個人,長安相信,遇到原則問題,他是會寧折不彎的。會否正是這個原因,才讓鐘慕白始終深藏幕後不敢冒進?畢竟,若是鐘羨不認可他所做的一切,那麽即便他最後篡位當了皇帝,一世而斬的權勢富貴,又能有多少意義?

而且他或許也有這樣做的動機,因為慕容泓曾經說過,他只有鐘羨一個孩子,並非巧合。既然並非巧合,那必然是有人動過手腳。慕容泓竟然知曉這一點,可見這個動手腳的人,不是慕容泓自己就是與他大有關聯之人。

鐘慕白會否也知道這一點?並且深為不忿,進而生出反叛之心?先帝之死,有他的手筆嗎?

長安心事重重地回到內衛司,卻見長福正在大堂等她。

“你怎麽來了?可是陛下有何吩咐?”長安問。

長福殷勤地遞上一張紙,道:“陛下吩咐我來送這個給你。”

長安展開一看,卻是一首詩,名曰《狸奴怨》,詩曰:蕭蕭昏鴉靜,漠漠寒蛩休。夜來無幽夢,支耳聽石榴。

簡單易懂,字字讀過,眼前卻仿佛昨夜重現。窗外秋雨綿綿萬籟俱寂,屋裏那人像個孩子似的興致勃勃地敲著石榴,擾得愛魚睡不著覺,只能支著耳朵聽他敲石榴的動靜。

只是一首詩而已,長安看著看著,心中卻不知為何有甜蜜漾起,帶彎了嘴角,一擡眼,卻見長福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