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枇杷,團扇

散完步回到甘露殿,慕容泓屏退眾人,獨留了長安在內殿,長安將朱墨舜來訪之事對他復述一遍。

慕容泓手裏拿著那枚銅令牌,沉默了片刻,道:“這是真的。”

對於他的這份篤定,長安也沒覺著奇怪,他與丞相針鋒相對這麽多年,當然會想盡辦法去刺探對方的消息。原來不知道他有孔組織也就罷了,如今知道了,他對這種消息的掌握,也就不足為奇了。

“陛下找到這支前朝的軍隊了?”她問。

慕容泓搖頭,“單靠趙樞一個人供不起這支軍隊,也不可能把它藏得這麽好,他有盟友。”

“那陛下的意思是,先找到這支軍隊,再對他動手嗎?”

慕容泓擡眸看她,不答反問:“你的意思呢?”

長安道:“奴才本想打草驚蛇的,只不知陛下的打蛇棍是否準備好?既如此,還是請陛下定奪吧。”

“那就再等幾天。”慕容泓道。

長安明白這是他還沒準備好的意思,當下便應了。

除了這件事情外,這些日子所有需要報與他知的事情長安都通過折子稟報過了,現下也沒別的事情可說,於是她道:“若是陛下沒有別的吩咐,奴才告退。”

近一個月沒見了,如今見面還不到半個時辰她就要走。慕容泓想著剛才在後花園他看到的那個笑,心中一時覺得應該趁熱打鐵,一時又覺得曾下狠心說放下就要放下的自己此時若是找借口留人,未免顯得太過打臉。

長安見他不說話,也沒再次向他確認,只躬身後退道:“奴才告退。”

“等一下。”這一刻慕容泓的理智跟不上本能,開口留了人,借口卻還沒找好,以至於說了這三個字後,人竟愣在那兒。

“陛下還有何吩咐?”長安擡眸看他。

慕容泓被她那仿佛了然的目光看得又是窘迫又不甘就這樣放棄,心中直如貓撓一般。

貓撓?他靈機一動,道:“愛魚的指甲好久不曾剪了,你去給它剪一剪。”

“是。”長安去外殿讓人拿了剪子過來,又拿了一盞燈放在貓爬架旁邊,然後席地而坐,把愛魚放在自己腿上,先擼了它一會兒讓它放松情緒,隨後捏起它的肉爪子拿起剪刀,動作卻在此時頓住。

肉墊子裏伸出來的小爪子短短禿禿的,分明剛剪過。

旁邊書桌後慕容泓假作在看奏折,眼角余光卻一直關注著這邊,見長安發現了他的小心思,他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心頭突突直跳,不知她下一步是會直接指出然後走人,還是會……

長安並沒有讓他緊張太久,頓了一頓之後,她就把剪子放到一旁,沒吭聲,也沒站起來,而是就著這個姿勢繼續擼愛魚。

慕容泓暗暗松了口氣,心中難以抑制地升騰起一股歡喜之情,自己都覺得自己賤兮兮的。以前與她那般親密過,生生吵架吵得形同陌路,如今她不過就配合他裝個傻,他卻這般高興,不是賤是什麽?

他也不想自己這麽賤,他也想強硬到底的。可是……沒有她在身邊的日子,真的是了無生趣,有時候他累得麻木了,甚至覺得自己比活死人也就多那麽一口氣。

活死人的日子也不是不能過,只是嘗過了甜,誰又甘願一輩子生活在苦中?

這段時日每隔幾天鐘羨總要遞個折子求見,他知道他這是在提醒他,他原本很惱怒,但如今長安安安靜靜地坐在他旁邊擼貓,這股子惱怒忽然就平復了。他忽然領悟到他也許應該忽視旁人對他與她之間感情的影響,因為只要他願意,想拾掇旁人是不需要計較手段的,可是對她卻不行。兩害相較取其輕,做這樣的選擇對他來說應該如本能一般才對,只不懂為何在感情上卻屢屢栽在這上面。

愛魚被長安揉捏了一會兒,就從她腿上跳起來跑到一旁去玩了。

長安目光追著它,見它在貓爬架下面扒拉出一只枇杷來,用前爪一下一下地滾著玩。她心道奇怪,這都幾月份了,怎還有枇杷?

那枇杷滾到她身邊,她拿起一看,好吧,原來是個用緞子做成的假枇杷,因剛才愛魚撥弄得快,那枇杷又委實做得逼真,她一時沒看出真假來。

看得出做這枇杷的人委實是下了功夫的,旁的不說,就說枇杷表皮上那細小的斑點都用顏色相近的細線繡了出來,這份心思不可謂不深了。

那邊慕容泓開了會兒小差,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又往長安這邊投來一瞥,看到她手裏拿著枚枇杷細細端詳,先是一疑,隨後忽的想起這枚枇杷的來歷,心中一時懊悔萬分,生怕她開口問他這枇杷打哪兒來的。

長安會問嗎?不會。

這不是所謂的聰明女人看破不說破,而是根本沒這個必要。

她不想去揣度他當時是出於什麽心理去接受這顆枇杷,一句話說到底,當她只把自己定位為他的奴才時,他與女人有關的一切,都不關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