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幕僚

趙樞回到丞相府,孤狼般焦躁地在書房裏來回徘徊了片刻,招來金福山道:“去叫孟槐序來見我。”

過了片刻,一位年逾花甲,體形幹瘦精神卻矍鑠的老頭來到趙樞的書房。他便是趙樞兩個月前新聘的幕僚孟槐序,朱國禎一事便是他出的主意。

進了門,見趙樞面色沉郁地坐在書桌後頭,孟槐序自顧自地在一旁坐下,擡起頭道:“觀相爺面色,今日朝議,結果似乎不盡如人意。”

“何止不盡如人意,說難聽點那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趙樞自知事已至此發怒也無用,倒還不如平心靜氣地共謀對策。

“願聞其詳。”孟槐序道。

趙樞便將今日朝上發生之事說了一遍。

孟槐序聽罷,道:“之所以造成今日之敗局,皆因相爺消息閉塞之故。”

趙樞不可思議道:“我消息閉塞?你可知為了供養眼線,府中每月要花多少銀子?”

“花多少銀子也無用,”孟槐序從容自若道,“關鍵的一點你並未能讓我知曉。那就是,慕容泓身邊有一位作風強勢,行事好劍走偏鋒的謀士。”

趙樞蹙眉:“你的意思是,分封諸王並非是慕容泓自己的主意,而是他身邊謀士給他出的計策?”

孟槐序頷首,道:“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不可能有這般強大的心志與魄力。若是他有,他的帝位來自正統,朝內朝外的文臣武將雖不乏心志不堅搖擺不定者,但忠於先帝的應當也不少,他早該拉起自己的一股勢力。一年的時間不多不少,就算不能不為你們這三個顧命大臣所牽制,至少也該有實力與你們分庭抗禮了。”

趙樞思忖著道:“前幾日的確聽說他從天清寺請了個和尚回宮,還說那和尚是傅月樵。我正在調查此事的真偽,並未將那和尚放在心上。今日他在朝上說新聘了一位帝師,莫非就是指那和尚?”

“事到如今,那和尚到底是誰都不重要,確定慕容泓身邊除了他之外沒有其他的謀士,就必須盡快將他拉攏過來。若不能拉攏,也需盡快將他除掉。”孟槐序道。

趙樞有些煩惱道:“這是後話,眼下真正讓我憂心的是鐘慕白。今日這場朝議,我固然是一敗塗地,皇帝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唯獨他倒成了真正的贏家。我必須先確定他到底是真的有獨擅朝政的野心,還是已經和小皇帝連成一氣,故意做戲而已。”

“有子息克乏這個弱點在,鐘慕白再厲害也不足為慮。人都是希望富貴綿延子孫昌盛的,若是後繼無人,縱然權勢滔天,也不過一代而止,又有多少人會真心去投靠他呢?至於要試他與皇帝是否已經合謀便更簡單了,只要在他的獨子鐘羨身上做文章,一試便知。”孟槐序道。

趙樞忙道:“請先生賜教。”

“慕容泓分封七王,雖能解燃眉之急,卻不利於長治久安。若所料不錯,慕容泓說要安民,那麽下一步就該推行之前已被提出的軍田制了。既然要推行新制度,又怎麽缺得了去推行的人呢?所以,相爺是時候恢復科舉,替慕容泓好好選拔一批人才了。”

趙樞也不是愚笨之人,自然一點就透,當即便眉舒目展起來。

孟槐序看他一眼,繼續道:“相爺別高興得太早,我早說過,鐘慕白不足為慮,眼下真正棘手的,是雲州。”

“先生是擔心慕容泓的孤立政策?雲州靠海,慕容泓管得了陸地,管不了海面,通過海上貿易,雲州便可以解決大部分物資需要。”趙樞不以為意道。

“據我所知,雲州用以海上貿易的物品主要有茶、絲、木材、藥材、桐油和果品之類。因為雲州多山地丘陵,丘陵地帶耕種困難,而平原地帶土質貧瘠不利產糧,故而泰半的海上貿易目的都是用這些東西與別州交換糧食。另外,迄今為止,雲州連一個鐵礦都沒有,這就意味,雲州缺鐵。兵器長時間不用,是會老化的。換句話說,鐵礦,與軍隊的戰力息息相關。雲州出產的物資,對於別處來說都是可有可無,從別的州采買也是一樣的。然而雲州所欠缺的糧食和鐵礦,卻是致命的。所以封王不是慕容泓的殺招,對雲州實行的禁止貿易禁止通行的孤立政策,才是真正的殺招。若相爺不能為雲州解決這兩大難題,雲州必將脫離相爺你的掌控,這才是你的當務之急。”孟槐序道。

趙樞目瞪口呆,他對雲州這些情況完全不了解。

“先生何以對雲州的物資情況了解得這般清楚?”他問。

孟槐序冷淡一笑,道:“不知天下,以何謀天下?”

趙樞府裏的幕僚不少,但論見識,的確無人能與這孟槐序相比。就方才這句話,府中眾幕僚中,除他之外,就無人敢說。趙樞不由肅然起敬,拱手道:“此局如何能破,還請先生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