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上藥

太尉府,鐘羨背上的傷口已經上了藥包紮起來,他吃了點東西之後,便趴在床上沉沉睡去。

鐘夫人反復向大夫確認鐘羨受的只是皮肉之傷,不會有大礙,這才放下一顆懸了半天的心來。

她本想在床邊守著他,無奈偌大的太尉府全靠她這個太尉夫人主持中饋,庶務冗雜日不暇給。今日為了鐘羨受傷一事已是耽擱了許久,又如何能再拖延下去?

是以,即便她心中再舍不得離開,也只能吩咐丫鬟好生伺候著,自己且去料理府務。誰知剛出了鐘羨的房門,一丫鬟來報:“夫人,宮中來人了,說是替陛下來探望少爺的。”

鐘夫人擡頭看了眼外頭初升的旭日,自語道:“竟來得這般快。”她迎至前院大廳內,迎面便見三名太監站在那兒,為首的那個臉龐白凈長眉狹目,看著年紀仿似比鐘羨還要小上幾歲。

雙方見了面,不等鐘夫人招呼,長安上來便行了個大禮,道:“長安見過鐘夫人。”

鐘夫人以前也不是沒見過宮中來府上傳旨的太監,礙於鐘羨他爹的地位,恭敬客氣自是少不了的,但行此大禮卻絕不可能。當即忙讓人上前將長安扶起來,道:“安公公乃禦前紅人,對臣婦行此大禮,臣婦如何擔受得起?”

長安笑道:“於公於私,鐘夫人都是受得起長安這一禮的。於公,您是一品夫人,雜家不過是個禦前聽差,尊卑有序,見了您自然應當行禮。於私,雜家與文和也算半個至交好友,您是文和之母,相當於是雜家的長輩,長輩在晚輩面前,又有何禮受不得呢?”

鐘夫人見她一張小嘴巴巴的,說出來的話也合情合理,自己若再謙讓,反顯得矯情了。於是便溫和端方地笑了笑,一邊命人給長安上茶一邊與長安一同落座。

鐘夫人大大方方地打量著長安,說實話她心中有些疑慮,不知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鐘羨口中的那個長安。但同時也知,若不是那個長安,普通的宮中太監,是沒道理知道鐘羨的表字的。

鐘羨雖對長安提及不多,但從他只言片語中她亦可看出鐘羨的確是將對方當朋友看待的。然多年來,鐘羨交往的朋友,她多少都有些了解,不是光明磊落持身守正的武將之子,便是高風峻節不磷不緇的文臣之後,總而言之都是人品性情都過得去的。而眼前這位安公公,看模樣實在是與鐘羨素日交往的朋友有些格格不入。

不是她對宮裏內侍有什麽偏見,而是這位安公公看著年紀小,可那雙眼裏精光太盛,顧盼間透出來的都是與其年紀不符的精明,或者說是狡獪,看著實在不像什麽好人。知子莫如母,雖然今日她與這安公公才是第一次打照面,但她可以確保,鐘羨與這安公公在一起相處時,大約只有落下風的份兒。

“雜家與文和初見面時,便驚嘆世上怎會有如此聰穎絕倫品行俱佳的男兒,今日見了鐘夫人,終是恍然大悟。都說有其母必有其子,有鐘夫人這樣一位賢惠端莊福慧雙修的母親,文和想不好都不成啊。”長安坦然自若地受著鐘夫人的打量,還不忘甜言蜜語地拍馬屁。

話音甫落,鐘夫人還未開口,她身後站著的一位俏麗丫鬟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察覺自己失禮,她忙以帕子掩住口唇,低聲賠罪。

長安不以為意,還心情甚好地問道:“不知這位姐姐覺著雜家方才的話裏有何可笑之處?”

那丫鬟顧忌著鐘夫人規矩大,不敢貿然開口。

“既然安公公見問,你答便是了。”鐘夫人微微側過臉對那丫鬟道。

那丫鬟得令,對長安行了一禮,低聲道:“奴婢方才笑,是因為尋常人第一次見面,誇對方貌美會持家都是有的。可是安公公居然上來就誇夫人聰慧,奴婢是好奇,這聰慧莫非還能看出來不成?”

長安笑道:“誒,這位姐姐已然將雜家為何上來就說夫人聰慧的原因說出,卻還不自知哩。據雜家所知,文和還未娶親,鐘太尉亦無妾室,那這滿府庶務定然是鐘夫人一人在打理。雜家是從市井中來的,深知打理好一個三口之家已屬不易,更何況這偌大的太尉府?而今日入府,目之所見處處井井有條,丫鬟奴仆個個規矩懂禮,再觀鐘夫人嫻靜端莊儀態萬方,毫無精疲力竭勞形苦心之態,若無十分智慧,安得如此?是故這智慧,的確是可以看得出來的。”

鐘夫人聞言,也笑道:“安公公果真是千伶百俐之人,難怪乎能得寵君前。只是不知,羨兒之事昨夜才剛發生,安公公如何這一早就來了?”

長安剛抿了口茶,見鐘夫人問,便笑笑道:“太尉國之重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朝中除了丞相,再無可與之比肩的了。有道是樹大招風,這風聲可是無孔不入,只消耳朵不聾,聽見風聲,又有什麽值得奇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