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肺腑之言(第2/3頁)

“這不就簡單了,選在花圃裏供職的花匠,驗明戶籍正身之後,雇他們到宮裏來種花。如此,既不耽誤太後和陛下的差事,花匠們的往返車馬及夥食工錢,你還可以……”長安做了個撈一把的動作。

余國忠對她撈一把的動作表現得有些猶豫。不過既然長安已經給他出了主意,具體怎樣操作就是他的事了,是以他恭恭敬敬地謝過長安,言明自己將盡快著手辦理此事。

離開鉤盾室,長安又去了趟廣膳房。剛回到長樂宮前,便見鐘羨從紫宸門出來。

“文和!”她興高采烈地迎上去。

鐘羨看見她,倒是停下步伐與她作了禮,不過神情淡淡的顯得有些疏離。

長安冰雪聰明,心弦一撥便隱約猜到是何事令他如此,於是便一路陪著笑臉送他出宮。

鐘羨一邊走一邊聽她在耳邊嘰嘰喳喳地說話,片刻之後,他終是忍不住,停步轉身,看著她。

長安剛自說自話地講完一個笑話,兀自笑得眉目生輝樂不可支。見鐘羨停下來看她,她便勉強忍住笑意,看著艷陽下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俊美少年,問:“怎麽了?”

“你沒話想對我說麽?關於你那個失散多年的老鄉。”鐘羨盯著她道。

長安先是一愣,隨即訕訕道:“啊,鐘公子,雜家想起雜家還有差事待辦,就不送你了。”說著轉身欲走。

鐘羨眼疾手快,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就將她拽了回去,一把甩在了道旁睿思殿的外墻上。

長安:擦!這不是前幾天她剛對嘉容做過的事麽?現世報啊!

不過鐘羨沒有狂炫酷霸拽地將手撐在她身子兩側來阻止她溜走,將她甩在墻上之後,他逼近她道:“怎麽又叫起鐘公子了?不是一直都如朋友一般稱我為文和的麽?你對我說過的話,到底有幾句是真,幾句是假?”

長安一臉無賴相,道:“不就一個人麽,不管他是誰,反正又礙不著你的事,你生這麽大氣做什麽?”

“一個人而已?那個人明明是……”鐘羨話說一半卻卡了殼。

長安看著他那欲言又止難以啟齒的模樣,確定他那次在假山群中看到了越龍的臉,所以他才會認出來,她讓他幫忙去辦戶籍的人,就是那天與寇蓉在假山洞中做苟合之事的人。這樣的事,他謙謙君子,自是說不出口的。

“那個人怎麽了?”她故意問道。

鐘羨遲疑了一下,確定自己的確說不出口,於是回過身道:“不管你究竟意欲何為,但你休想利用我幫你做成這樣的齷齪之事。”言訖,他擡步就走。

長安急趕幾步攔在他面前。

“讓開!”鐘羨看來是真的動了氣,面對她時又恢復到了初見時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英眉如劍眼底沉凝,唇角平直不苟言笑。

長安擡著下頜繃著小臉道:“讓是讓不開的,鐘公子武功了得,何不將我一腳踹開,也省得帶一肚子怒氣回去。”

鐘羨與她對視片刻,冷不防伸手將她撥到一旁,越過她繼續往前走。

“是,這件事我騙了你!利用了你!但從我們相識至今,我對你說過幾句真話,幾句假話,你真的分辨不出麽?你覺著我喜歡騙你是不是?”長安沖著他的背影喊道。

鐘羨腳步微微一頓。

“與你相比,我是小人,這一點我承認。但是,你以為有誰是生來就喜歡做小人的麽?”長安的話音裏帶上了一絲哽咽。

鐘羨緩緩回過身來,看著她。

“知道我剛遇見你的時候,是怎麽看你的嗎?我覺著你像是一棵樹,那樣的筆直挺拔,令人艷羨。可是同時我也明白,縱然心裏再羨慕你,再以你為榜樣,我也變不成你。因為你生而是樹,長在瓊樓玉宇之中的樹,你有最好的土壤和雨露,只要你一心向著陽光,就能一直茁壯茂盛地生長下去,直到長成雲台棟梁。”長安眼含熱淚,那雙眸子在九月的艷陽下燦如珍寶。

“而我呢,我生而是雜草。從發芽的那一刻起,頭上便蓋著瓦礫堆著碎石,反抗不得,便只能在死與從夾縫裏彎曲地生長出來這兩條路可選。如今我站在這裏,答案早已不言而喻。正所謂蓬生於麻不扶而直,白沙於涅與之俱黑,就是這個道理。”她垂著眼睫,在淚珠滾下的前一刹那用袖子飛快地拭了去,再次擡眼看著鐘羨道:“陛下需要你這樣的人,因為你能成為國之棟梁中流砥柱,在外朝,陛下需要很多很多你這樣的人。但是在此刻,在這後宮裏面,陛下需要我這樣的人。因為有些事情,你們連說都怕臟了自己的嘴,只有我這種人,才能替陛下去做。”

鐘羨看著她,明知她巧言令色善於演戲,就連這番無懈可擊的肺腑之言,也可能是她預先準備好的,但心中仍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陣酸楚,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