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病發

“什麽太尉夫人做的糕點,陛下您搞錯了吧?”長安耳朵被他擰得劇痛,一邊抗議一邊去推他的手。

“還不說實話?鐘夫人做桂花糕,咳咳,咳咳,喜歡放葛根粉,咳咳咳,朕小時候不知吃過多少回,咳,難道還能聞不出來?”慕容泓擰著她的耳朵不放。

“奴才又不知道,那鐘羨說是買來的奴才自然就說是買來的,您又生什麽氣?早知道不拿出來了!”長安氣憤道。

“看來你和鐘羨相處得不錯嘛,咳咳。”慕容泓眯眼。

長安只覺耳朵上一陣鉆心的疼,忍不住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口不擇言道:“鐘公子是真正的君子,從來動口不動手,奴才自然與他相處得好。哪像您,無緣無故來擰奴才耳朵,知道的是您眼裏不揉沙子,不知道還當您吃醋呢。奴才雖然是奴才,但沒有分桃斷袖的癖好,您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慕容泓咳得愈發厲害,顧不得擰她耳朵,放了手取出帕子捂嘴。

長安捂著發燙的耳朵縮到一旁,見他咳得雙頰緋紅眼淚汪汪,心想現在來瓶急支糖漿就好了,口中卻道:“看您,都咳成這樣了還不老實。”

因在內殿,殿裏也沒有旁人,長安便自己去桌上倒了杯水遞給慕容泓。

慕容泓劈手就將杯子打翻在地。

一聲瓷器碎裂的脆響,將外殿的劉汾和懌心都引了過來,在內殿門口探頭探腦。

“滾!”慕容泓氣喘籲籲道。

兩人忙又回身走了。

慕容泓咳了好半天才漸漸緩了過來,伏在榻上喘息。

長安蹙眉,看他方才咳嗽那勁頭,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一般,感覺有點不對勁啊。

“從今往後,你再敢對朕說一句謊話,朕就殺了你!”慕容泓氣息稍微平復一些後,微微側過臉,淩厲的眼尾一挑,眸光冷利地盯著長安道。

長安愣住,他的目光告訴她他並不是在開玩笑。

可是,不說謊話,怎麽可能?她這個太監本身就是個最大的謊話。

她垮下肩,看著慕容泓道:“陛下,您生而是人上之人,您不明白身為一個奴才,本身最大的生存技能就是要分得清什麽時候該說真話什麽時候該說假話。全都說真話的話,只怕您砍奴才的頭砍得更快啊。”

慕容泓又咳嗽起來。

長安遲疑一下,走過去給他撫背,隔著薄薄的衣衫,那凸起的脊椎摸上去一節一節清清楚楚。

慕容泓沒抗拒,也沒說話。

長安看著瘦弱的他,本不想再多說了,但想想還是忍不住道:“陛下,這世上可能有一輩子都不說謊話的人,但絕大多數人都是做不到的。因為說謊話並非全都是為了欺騙別人推卸責任,有時候,它只是保護自己或者旁人的一種手段罷了。您想想看,就算待您最好不過的先帝,難道他在世時就不曾對您說過謊話麽?”

慕容泓還是沒說話。

長安垂下眸子,道:“陛下,從旁人跪在您的面前稱您為陛下的那一刻起,您就不該再信任任何人。因為您有著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艷羨覬覦的地位與權勢,而欲望,是人之所以會撒謊的根本原因。奴才自然也是會撒謊的,因為奴才也有欲望,這個欲望就是,在宮中好好地生存下去。在這個欲望的驅使下,奴才為了掩飾自己的缺點與不足,或許會在小事上欺騙您,但大事上絕對不敢欺騙您,因為您是奴才在宮中唯一的仰賴。至於感情上的需要,您也不該從一個奴才身上獲取。奴才的本分只是伺候您聽您差遣而已,將來您會有皇後,有很多妃嬪,總會有那麽一兩個與您之間沒有任何利益關系,一心一意地侍奉您,那才是您應該擁有的感情。”

“感情上的需要?你從哪裏看出來朕對你有感情上的需要了?”慕容泓冷聲道。

“陛下您自己心裏清楚。”長安道。

無論是戒尺打屁股,還是方才那句“你再敢對我撒謊我就殺了你”,都不是一個帝王該對一個太監做的事,說的話。

慕容泓扶著榻頭的手指泛了白。

長安轉到榻前,跪下,擡頭看著慕容泓道:“陛下,若哪天您想殺奴才,任何罪名奴才都能接受,唯獨不能接受欺君之罪。奴才對您的忠誠之心可昭天地,可表日月。”

慕容泓有氣無力地揮揮手,道:“退下吧,朕想休息一會兒。”

長安磕頭,起身退出內殿,關上殿門。

慕容泓還在裏頭一陣陣的咳嗽,長安湊到劉汾身邊,道:“劉公公,奴才怎麽覺著服了藥後,陛下的病情好像不輕反重啊。”

自劉繼宗的案子判下來後,劉汾整個人都陰郁了不少。這也難怪,本來想著等年紀大了可以和馮春兩人求恩典出宮養老,和兄弟繼子一家其樂融融父慈子孝地度過殘生。可如今,兄弟子侄都被流放,劉繼宗關在死牢裏等著秋後處決,可以說他原先展望的一切都成了夢幻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