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傾城

寅時中,劉汾照例來到內殿門外叫慕容泓起床。

長安頭昏腦漲地坐起身來,睡眼惺忪地撓著自己的脖頸,心想:怎麽睡了一覺感覺身體被掏空……

揉了揉眼睛,她習慣性地向慕容泓的龍榻上看去,結果這一看心裏就毛了——她為何會離慕容泓的床榻這麽近?!

莫名之下,她急忙回頭看向她的地鋪,結果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

那地上零零散散的外袍啊腰帶啊中衣啊,都誰的?她後知後覺地低頭一看,結果就似被地磚燙了屁股一般攏著微微散開的小衣跳了起來。

剛把地上的衣物撿起來,劉汾已經在門外喊第二遍了。長安回頭見慕容泓的被子在那兒微微蠕動,她慌不擇路地竄進了離龍榻不遠的那兩扇小門裏,也就是,慕容泓的私人專用衛生間裏。

這是間狹窄的暗室,壁上掛著小小的燈盞,地上鋪著油布,油布上端端正正地放著慕容泓壁虎造型的紫檀便器,暗室裏充斥著一股淡淡的松木香味。

長安一邊手忙腳亂地穿著衣服一邊心想:他昨夜不是起夜了麽?這裏頭怎麽一點味道都沒有?

彎腰穿鞋子的時候褻褲緊貼在屁股上,觸感有點不對勁。長安伸手一摸,擦,幹硬的手感,放蕩不羈的形態,如果她所料不錯,八成是滲漏了又幹掉了!

你妹啊!昨夜就那麽四仰八叉衣衫不整地躺得離慕容泓的龍榻那麽近就算了,居然還給她滲漏!也不知道慕容泓看見了沒?

若是看見了……長安捂臉。

雖然她自認是個不世出的奇女子,可她也是有羞恥心的好麽?

而且,好好睡著覺,血就流到了屁股上,她要怎麽解釋才能圓得過去啊啊啊!不行,今天一定要去找許晉問問痔瘡的出血量能有多少。

長安整理一下情緒,又搓了搓自己的臉,躡手躡腳地從小門出去。

慕容泓已經坐了起來,殿中不見長安,他似乎一時也有些懵。見長安從小門出來,他馬上又調整了面色,以一種懷疑的目光看著她。

長安決定先發制人,她苦著臉步履蹣跚地走到龍榻前。

“你怎麽了?”慕容泓見她走路姿勢僵硬,便問了一句。

“陛下,看來身上有傷的人不宜服用神仙藥,奴才的痔瘡……”

“不必說了!”長安捂著屁股剛開了個話頭,慕容泓便急忙打斷她道“去叫劉汾他們進來,你回去吧。”

長安心中一喜,過去開了門放劉汾與伺候慕容泓洗漱的宮女們進來,她自己則捂著屁股齜牙咧嘴地出去了。

心思單純的宮人只以為他被陛下打了板子或者不小心摔了屁股,而這一幕落在自認為洞悉了他和陛下“斷袖之情”的劉汾眼裏,那意思自然又不一樣了。加之慕容泓一向清澈的眼底這次卻泛著些睡眠不足的紅血絲,便更讓人浮想聯翩了。

寅末卯初,慕容泓準時到達宣政殿。百官拜見後,照例是由丞相趙樞領銜奏事。

慕容泓如往日一般安安靜靜地聽到了最後,輕輕緩緩地說了一句:“最後一事,朕,不允。”

趙樞一愣,眾臣一愣。畢竟這是慕容泓第一次在朝上對已經經廷議決定的政事提出反對意見。而按道理來講,尚未親政的他並沒有這個權力。

趙樞愣過之後,執笏奏道:“陛下,此事已經廷議決定。”言下之意,陛下你並沒有資格反對。

慕容泓看著他,面色平靜地問:“若朕堅決反對,丞相是要派人去朕的長樂宮將陶氏強行帶走麽?只因為朕尚未親政,就由得你們捏扁搓圓了?這天下到底是誰的天下?”

“陛下請息怒。臣等並無他意,只是此事經過臣等與逆首那邊數次交涉,才取得如今的成果。逆首願以荊州十郡的代價來換回陶氏,我大龑兵不血刃就能收復大片土地,何樂不為?況且當初陛下堅持將陶氏留在長樂宮,應當也是為了待價而沽吧。”趙樞道。

“待價而沽?”慕容泓艷而冷的一笑,道“朕要的代價,從來都只有一個,那就是他贏燁的人頭!要陶氏回去,可以,拿他贏燁的人頭來換,否則,一切免談!”

趙樞神色不動,也不接話,只道:“陛下,請以國事為重。”

“國事?呵,朕這個皇位是憑空得來的,不曾為之流過血,自然也不知它有多珍貴。在朕心中,珍貴的唯我兄長一人而已。只要能替先帝報仇,朕不當這個皇帝都可以!朕折壽三十年也無妨!只要能替先帝報仇!當然,朕這樣的心情,也不指望丞相這等宦海沉浮幾十年的人能懂。但贏燁不僅是朕的國仇,更是朕的家恨!於國事,朕目前無權置喙,於家事,朕總能左右一二吧。”慕容泓端正地坐在龍椅上,目光沉凝道。

趙樞道:“陛下對逆首切齒痛恨之情,臣等感同身受。只是,陛下既然已經繼承大統,自然要以江山黎庶為重。如今我大龑勢壯,逆首勢弱。逆首為換回其妻願割讓十郡,若此事能成,逆首那邊的士氣與實力必定大為削弱。我大龑將士再趁機攻打荊益兩州,逆首勢力之覆滅指日可待。俗語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陛下又何必執著於這一時長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