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2頁)

燕詩青推開了殿門,楚瑯正往殿外走。兩人擦肩而過,一個毫無波動,看不出來任何異樣,另一個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暼了對方一眼,隨後立即收了回來。

蘇語憐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

楚瑯走後,她主動開口道:“對了,你昨日同我說的關於攝政王的那件事,你是從哪裏聽來的?”按理說燕詩青性子沉靜如水,養在深閨裏的千金小姐接觸不到外面,不可能消息比她還靈通。

燕詩青沒料到她一開口便是說這件事,愣了一愣,溫聲回道:“說來不怕姐姐笑話,家兄向來喜好打聽京中奇聞異事,只是無意中聽家兄提起過。”

“是這樣嗎?”蘇語憐若有所思,冷不丁又道:“方才我已經求證過攝政王了。”

燕詩青眉心一跳,臉色突然變得蒼白,面上竟控制不住浮現了一絲恐懼之色,急促道:“姐姐沒有說是妹妹告訴姐姐這件事的吧?”

蘇語憐微微挑了挑眉,只聽她又補了一句:“攝政王很不喜歡旁人提起那件事,妹妹怕……”

“你不用怕。”蘇語憐用眼神安撫她,“我沒有說是你說的。”

燕詩青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頓了頓,她遲疑地問道:“那……攝政王可曾回答姐姐?”

“嗯,說是有那麽一件事,但是那位姑娘長得同我並沒有半分相似,妹妹恐怕是看錯了。”蘇語憐面不改色地篡改了事實。她覺得面前的人很不對勁,這種不對勁是從……從楚瑯回宮之日開始的。

兩人相識已經三年了,燕詩青的確做到了選秀那日所言的要時時照拂她,這幾年也不爭寵,只一心一意地陪她在未央宮中。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也是她為何要保住燕詩青的理由。

但……齊王說過的話再次浮現在她腦中,她看向燕詩青的眼神,探究之意更濃了一些。

“如此,恐怕是妹妹看錯了。”燕詩青順著她的話下了台階。

蘇語憐也跟著笑了笑,那笑意卻未到達眼底。

未時三刻,宮人們開始井然有序地忙碌起來,嚴格擺設宴。

景陽宮正中南向面北,擺皇帝金龍大宴桌,左側面西座東,擺太後金龍宴桌。東西一字排開擺設內廷主位宴桌,西邊頭桌設後妃宴桌,設陪宴若幹桌。另於景陽宮殿外,設三十六桌外宴宴席。

酉初,景陽宮兩廊下奏中和韶樂,小皇帝入座,皇太後入座,攝政王皇叔父入座,諸親王、君王、藩王入座,後妃入座,二品及以上大臣依照等級依次入座。

儀禮司高聲朗誦長長的賀詞,賀詞畢,殿內樂師奏樂。按照慣例,該到了皇帝致辭的環節。

蘇語憐早早便將今日該說的話教給了小皇帝,小皇帝不磕不跘地順利將一番話說完了,一板一眼,沉著大氣,頗有先皇的風範,直聽得底下一幹老臣連連點頭。

蘇語憐以寬大的衣袖遮擋,悄悄豎起了大拇指,誇了誇他。

小皇帝致辭完畢,蘇語憐清了清嗓子,接過了話茬,“今日除夕,往年宮中都該熱熱鬧鬧的。但今年,先皇猝然駕崩,舉國哀喪,因而哀家下旨,一切從簡,國宴家宴合二為一。若有怠慢,還請諸位諒解。”

“哪裏哪裏,本該一切從簡,太後娘娘聖明!”

“是啊是啊,如今這宮中幸虧有太後娘娘執掌大局,今日大家才能坐在這裏共同度過除夕!”

……

殿內眾人的恭維溢美之詞紛紛響起。

蘇語憐心知,這些老油條的話聽聽也就罷了,不必當真。但她該說的話還是要繼續說:“諸位謬贊了。先皇臨終前將皇上托付於哀家,可哀家一介婦道人家,委實擔不起匡扶社稷如此重任。”

她微微頓了頓,目光暼向對面沉靜如山的楚瑯,“如今哀家和皇上,孤兒寡母的,幸得攝政王相助,才堪堪穩住了大局。”

眾人一時不知太後娘娘此言有何深意,都不敢輕易應聲,殿內一時陷入了靜默中。

還是王尚書接了一句:“攝政王一人把控朝政,的確萬分辛苦。不過依老臣所見,太後娘娘處理朝政已漸入佳境了,太後娘娘不必過謙。”

這番話有兩層意思,一是暗指攝政王獨斷專權,二是太後娘娘完全有能力輔佐新帝,攝政王應當放權了。

王尚書一派的大臣反應過來,迅速附和起來:“王尚書所言極是,太後娘娘處理政事越來越有先皇的風範了!”

蘇語憐面帶微笑,心中暗道,拍馬屁都拍不到點子上,我處理朝政分明是攝政王手把手教的,哪裏像先皇了?

就在此時,主位宴桌中傳來一道清朗沉著的嗓音:“今日家國宴,大好的團圓之日,咱們還是不談政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