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小腦袋裏, 又想到了什麽?”對面的小東西手上的動作一頓, 楚瑯便敏銳地察覺到了。

被他就這麽一語道破, 蘇語憐不由將頭垂的更低了,手上倒是繼續動作起來, 但就是不願意看他, 也不願意回答他的問題。

楚瑯見狀, 從她手中輕柔而強硬地抽回了受傷的那只手, “擡起頭來, 看著我。”

“你別動了, 我還沒處理好。”蘇語憐又要伸手去撈他,卻被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握住了, 強行按到了他胸前。

他的嗓音低沉,語氣中攜了幾分誘哄:“胡思亂想是個很不好的習慣。你有什麽疑惑的不解的, 大可以直接來問我,我都會給你解答。”

蘇語憐心知他說的是實話。自從她做了皇太後,但凡是她能問出口的問題,他都會一一解答, 耐心得不像話。

雖然她不知, 那些回答中有幾分真,又有幾分假。

她看著自己的手同他的手緊緊交握, 好像是親密無間的樣子。半晌後, 她終於擡起了眼眸,直直地望進他那雙幽如深海的眼眸中。

“是你說的,我什麽都可以問。”

“嗯, 我說了。”

她再一次沉默了片刻,組織好了措辭,才輕聲問道:“我想知道,從一開始你對我……那樣,是不是因為,我長得像那位曾經救過你的姑娘?”

蘇語憐知道這個問題問出來很奇怪,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莫名其妙。但她還是想問,否則她心中難以言喻的疙瘩消不下去。

她的這個問題,好像在他的預料之中,他面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沉靜鎮定。

時間在一點一滴地流逝,他就那樣意味不明地凝視著她,既不開口回答,也不放開她的手。

蘇語憐的心也在一點一點地往下沉,她想自己大概已經知道了答案。

“不是。”半晌後,薄唇輕啟,吐露出了兩個字。

她呼吸一窒,意外地暼了他一眼。

楚瑯握著她的手,強行湊近自己的唇邊輕輕吻了一下,眉眼含笑地斜睨她道:“那時候她不過八九歲,還只是個孩子的模樣。難道你以為我會對她做和對你一樣的事情嗎?在你心中,難道我就如此禽獸不如嗎?”

“那可不一定……”蘇語憐脫口而出,說不定人家八九歲就長成傾國傾城的模樣了呢,否則怎麽會讓攝政王惦記了十來年,萬花從中過,片葉不沾身呢?

“呵呵呵……”楚瑯再次抑制不住自己的悶笑聲,又怕她再次惱羞成怒甩手走人,只得拼命裝作一副正經的表情。

“你想不想聽聽當事人說一說,傳聞中的那件事到底是什麽樣的?”

蘇語憐毫不掩飾自己的臭臉,她對攝政王的感情史才沒有興趣呢,“你別說,不想聽。”

楚瑯好整以暇地望著他,“真的不想聽?想好了,你可只有這一次機會。往後你若是再想從我這兒聽到關於這件事的任何細節,都沒有機會了。”

“……”蘇語憐一時被他唬住了,眼珠子轉了兩圈,認真地思考起來。很快,她便改變了主意,略有些煩躁地扭過了頭,“你說罷說罷!”

那一次,是楚瑯前十幾年來受過的最嚴重的一次傷。

年方十七歲的晉王殿下,還未曾常年駐紮北疆之地。時值災荒之年,各地動蕩不安,當時的戶部侍郎貪汙腐敗,將朝廷賑災的糧款盡數吞下,導致漳州災情不斷加重,遲遲不得緩解。

老百姓吃不飽,挨不住的便餓死了,城內浮屍遍野。漳州知州忍無可忍,便率領駐守漳州的軍隊揭竿而起。而晉王殿下則奉命平定漳州叛亂。

起初一切都很順利,晉王率領大軍一路攻入漳州城內,漳州知州不得不迅速投降。

晉王殿下承諾,此次平叛結束後,朝廷賑災的糧款一定會盡快地撥放下來,朝廷絕對不會棄漳州於不顧。

然而,未待年輕的晉王凱旋而歸,便遭到了自己親信屬下的暗算。他全身中了好幾刀,被迫從陡崖跳下。幸好他命大,陡崖之下正是一條河流,他便順著流水一直流到了下遊。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醒來時,正身處一間破落的茅草屋。

他緩慢地積蓄了半晌的力氣,才能半擡起身子,打量自己的身體狀況。

中了刀傷的部位都被包紮起來了,但是包紮的手法看起來實在是不太高明,甚至算得上是亂七八糟的難看。不過好在傷口已經不會持續不斷地流血了。

判斷出了自己現在至少身處一個安全的地方,楚瑯放下心來,重新躺回了床上,閉目養神。

昏昏沉沉不知多久,茅草屋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他被吵醒了,眉心微蹙,卻沒有立即睜開眼睛來。

許是怕打擾到她,門外的人在門邊上停留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一點一點往床邊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