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第3/3頁)

反正一個沒實權又重病纏身的落魄國公爺,和一屋子的婦孺,外頭那把火再怎麽燒,也燒不到肅國公府頭上。

三個月一溜煙過去,席越舟在流水般的湯藥的灌溉下已能下床走動,周氏的肚子也漸漸顯懷,席瑾蔓除了晚上晚上回去歇個覺,整日裏賴在正院不肯走。

一日裏說笑間,周氏竟露出了已幫女兒相看好夫婿,席瑾蔓大驚,連忙一口回絕。

十年前,周氏去上香時曾救過一個暈倒的婦人,又聽聞那婦人的相公得了病沒錢醫治,便贈了些銀兩。

這事本過去多年,兼之周氏心善,不知接濟過多少窮苦人家,早忘記了這樁。

前些日子周氏去上香,那婦人認出了她,千恩萬謝還跪下磕頭,這才問清了緣由。

談話間知曉那婦人的長子也是個讀書人,與席瑾蔓同歲,雖家境貧寒,但知上進肯吃苦,寧可餓著肚子也要買書看,在讀書上也算得有些天賦,且相貌尚可,也算是個良配。

之前家中一團亂,自然顧不上這些,如今席越舟身體好轉,周氏便想起了那書生。

肅國公府對那農婦一家有恩,那家子看起來也是知恩圖報的忠厚之人,家底薄是薄了些,多帶些嫁妝去便可。

肅國公府雖落魄了,但家底還是有的,就是錦衣玉食養那家子人一輩子,也綽綽有余。

若是女兒嫁過去,瞧他們一家子的品性,必定能善待女兒,且礙於肅國公府的身份,也不敢不善待女兒。

夫婦兩個越想越滿意,不成想女兒竟不樂意,細問起來,竟說是心裏有了人,偏又不肯說是誰。

不是席瑾蔓不想說,實在是爹娘二人一個大病初愈,一個身懷六甲,席瑾蔓怕說出來嚇著他們。

萬一嚇出個好歹來怎麽辦?

自那日一別後,這三個月席瑾蔓沒有聽到一絲關於四叔的消息,宮中也加強了戒備,似乎沒有消息傳出,令她心中愈發不安。

其實那日分別前,席瑾蔓便隱隱察覺到四叔有些反常,直到後頭進城後,席瑾蔓才慢慢品出味來。

先是四叔穿了一身顯眼的裝束,出客棧時,當著一屋子堂客的面,給掌櫃小廝一人賞了一錠銀子,又一路騎馬招搖過市,生怕沒人看到他。

還提議說繞路去不遠的潭溪寺上香,為爹娘求平安符。

明明他向來是不信這些的,這種種行徑,倒更像是為了證明他自己前夜宮變時不在京中似的。

如今回頭細細一想,怕是四叔一早就知道那夜會出事,特意將自己從中摘出來。

那麽這三個月他究竟在做什麽?為何連個消息都沒有?

市井街市一早就恢復了往常的熱鬧,不管太子是誰來當,百姓的日子都得接著過,填飽肚子才是頂重要的。

皇家閑語不敢當街亂說,只是背地裏不少百姓在私下裏嘀咕,太子一死,二殿下便是聖人唯一的血脈,況且又救駕有功,為何遲遲不肯立二殿下為太子?

難不成……太子謀逆,二殿下救駕一事另有內情?

也不知是誰在暗中引導,這傳聞越演越烈,明面上誰也不拿它當正事來說,可風言風語卻傳得連席瑾蔓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家都聽說過,傳播程度可見一斑。

三日後,一道聖旨入肅國公府,徹底打破了這表面的平靜。

那時二殿下意圖弑君奪位,嵐妃娘娘替聖人擋下一刀,不治身亡的消息尚未流出宮門。

席瑾蔓正苦惱於爹爹竟自作主張,私下派人接了那書生入府,想著如何阻攔爹爹,沒想到一道聖旨竟帶來如此晴天霹靂。

嵐妃救駕有功,被追封為皇貴妃,肅國公府眾人皆有封賞,金銀珍寶一箱箱搬入肅國公府,那一瞬竟像是回到了當年肅國公府鼎盛時期一般。

可到底是人沒了,闔府上下沒人能夠高興得起來。

老太太當場昏厥了過去,周氏接連受驚,動了胎氣,席瑾蔓慌忙接下擔子,在老嬤嬤們的指導下一件件張羅起各項雜事。

白日裏忙起來也沒時間想別的,入夜後,望著檐廊下成串的白燈籠,席瑾蔓仍覺得好似在夢中。

前世令肅國公府陷入絕境的禍事,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被化解了,無論如何,總算是能松一口氣。

可是這事兒卻處處透著古怪。

前世嵐妃想要刺殺聖上,現在卻救了聖上?

還有前些日子,席瑾蔓著人打聽過嵐妃的行蹤,明明探聽到的都是嵐妃仍在別宮修養,並未回宮,她是如何做到突然從別宮失蹤,又悄無聲息地回宮的?

四叔在其中究竟摻和了多少?

窗外,一輪滿月在漆黑夜空緩緩移動,時而有薄雲飄過,意圖遮蔽月色,卻仍掩不住其光華。

席瑾蔓既憂心四叔的安危,又感傷於自小一同玩樂的姑姑的離世,另外還有心中壓著許久的大石總算沒了,此時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悲,絲毫沒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