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點貪歡

祁北楊聽到了這一聲。

小桑。

同他起初猜測的一模一樣。

昏迷中醒來時心心念念的桑桑, 根本就不是趙錦桑, 而是眼前的, 這個鮮活唯獨對他冷漠的小姑娘。

他握住余歡的手腕更加用力,那目光幾乎要在她身上燒出洞來。

“桑桑。”

近乎是咬牙切齒念出這兩個字,祁北楊伸出右手,想要去觸碰余歡的臉頰, 但被余歡躲過。

她的沉默鋒利如刀,在祁北楊心上一片片地往下剜肉。

祝梁還在欄杆旁,又不說話了,看著余歡和祁北楊,緊緊閉著嘴巴。

祁北楊聲音低啞:“桑桑,你為什麽騙我?”

騙的這麽慘, 直接把他當做陌路人。

所有人都在隱瞞著他,把他的桑桑硬生生從生活中剝離, 弄了一個趙錦桑來欺騙他。

祁北楊不在乎其他人為什麽也瞞著他,只想從余歡口中聽到答案。

只在意她。

余歡皺眉:“你弄疼我了。”

這一聲驚醒了祁北楊,他松開手, 余歡低頭揉自己的手腕。

白生生細嫩嫩的肌膚上,又是被他掐出來的指痕。

祁北楊恍惚間發現, 自己似乎總是容易弄傷她。

或許是她太過柔弱,也或許是自己下手總是沒個輕重, 一次兩次的, 總是把她弄傷。

這樣的念頭只在腦海中停留一瞬, 便被其他的想法所覆蓋——余歡騙他也沒有絲毫愧疚, 這群人合起夥來挖坑讓他挑,沒有一個肯講實話的;一層又一層,倘若他自己不去深挖,還真的要被一直蒙在鼓中。

祁北楊問:“程四和林三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對吧?”

他希冀地看著余歡:“我們曾經相愛過吧?”

不止一次,祁北楊曾記起些東西來,腦海裏始終有著模糊的印象,在書房翻閱資料時,總記得旁邊會有女孩赤足臥在沙發上看書;夜深歸家,推開臥室門,下意識感覺會有軟綿綿的小姑娘會迎上來擁抱他——

然而都沒有。

書房中從來只有他一人,哪怕淩晨歸家,臥室中也是空蕩蕩的。

只有冰冷的空氣,還有留在潛意識裏的悵然。

祁北楊從未想起那姑娘的臉龐,卻會在夜晚不止一次夢到余歡。

夢到她在自己懷中,臉頰染成荔枝紅,或笑,或求饒。

軟軟叫他名字,北楊,或者一聲聲祁先生,叫到眼淚汪汪。

之前還只當是自己的一場綺夢,而如今,祁北楊開始妄想,那些零星片段,那些夢中不可說的旖旎,或許都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

他的……桑桑啊。

空氣涼薄,吸入肺中都是疼的,祁北楊隔著大門,目不轉睛地看著余歡。

大門上拴著生了銹的鐵鎖鏈,繞了兩圈,拿了一把大鎖鎖住。

余歡撿起了枕頭,拍打上面沾著的灰塵,又牽起了祝梁的手,平靜地看著祁北楊:“祁先生,您現在問這些話,還有什麽意思嗎?”

她也回答了:“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祝梁只覺小桑姐姐牽著他的手在抖,擡頭看了一眼。

小桑姐姐臉上是他從未見過的嚴肅。

祁北楊啞聲說:“我不信。”

他更加靠近欄杆,直直地看著她,伸手想要觸碰余歡,但連她的衣角都觸碰不到。

一點機會也不會給他留。

余歡搬出了周肅爾:“你這樣糾纏我,若是叫周先生知道了,他一定會很傷心。”

少女的眼睛清而亮,她很聰明,也很堅決,句句誅心,不給他絲毫喘息的機會。

她知道說什麽話會讓他難過,從來不會留絲毫余地。

祁北楊眼中那點帶著希望的光徹底消失。

“小……桑?”

祝嫣已經找過來了,看到祁北楊,微微一怔,慌亂地叫了聲祁先生好。

祁北楊只冷硬地嗯了一聲,看著余歡毫不留戀地轉身就走。

被她拉走的祝梁,走出好一段路了,還回頭瞧他,大眼睛像黑葡萄一樣。

但他腦海裏,關於這個孩子的記憶一點兒也不剩。

像是有人打開了他的大腦,偷走了一段珍寶,偏偏有給他留下了對珍寶的掛念。

細細的鏈子還在他手心中握著,力氣太大,那墜子幾乎被握到變形。

他徹底失去了他的桑桑,也或許,從來都不曾擁有過。

祝嫣拉走余歡之後,僵的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他怎麽過來了?”

余歡沉默半晌:“我也不清楚。”

兩人把枕頭放在陽台上曬,祝梁小尾巴一樣跟著余歡,東走西晃。

祝嫣摸了摸他絨乎乎的頭發,問:“小桑,這事真能過去嗎?”

她已經越來越不確定了。

“能,”余歡斬釘截鐵地回答,“一定能。”

所以……她一定要堅持住。

不要被祁北楊一時的示弱蒙蔽,那人吃起人來,可是連骨頭都要嚼碎了吞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