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藥瓶和處方單的信息量還沒消化幹凈,溫知黎聽見房間裏面傳來一聲悶響。

像是人從床上摔下來的聲音。

溫知黎放下手上的東西,穿過衣帽間,快步走到床邊,看見謝從述癱在羊絨地毯上,被子亂七八糟纏在他身上,裹得跟木乃伊似的。

床和墻壁之間的空間很大,豎著躺兩個人都綽綽有余。

可謝從述偏偏是橫著滾下來的。男人手長腿長,再大的空間也顯得逼仄,腳踝搭在床邊,後背靠墻,頭向下耷拉,腿和上半身呈四十五度角。

這姿勢光看著就難受,跟一個被高空拋下卡在石頭縫裏動彈不得的猴兒精似的。

溫知黎目測了一下,剛才那聲悶響,應該是謝從述的頭和墻壁來了一次猛烈碰撞的產物。

幸好地板上鋪了羊絨毯,不然這麽一摔,翹臀估計都得凹成盆地。

溫知黎走過去,半蹲下來,手覆在謝從述的後腦勺上,從左到右滑過去,右上方有個地方更突出,她輕輕一戳,謝從述果然哼哼唧唧了兩聲。

果然還是墻壁比頭硬,這麽撞不出個包才怪。

謝從述燒得糊裏糊塗,只記得昨晚從蔣意那邊回來後就頭疼得不行。

蔣意讓他少吃點藥,能自然入睡最好,不然長期依靠藥物,對身體和治療都沒有好處。

謝從述一聽會影響心理治療的效果,回家後愣是硬熬著沒吃藥,但是躺在床上也睡不著,藥不能吃,他只能喝酒。

最後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反正天一亮鐘獻就來了,後來家庭醫生也來了,謝從述迷迷糊糊被紮了一針,藥效上來,又昏睡過去。

臥室的暖氣很足,謝從述越睡越熱,在床上滾來滾去,他知道自己滾到了床下,可就是不想動。

因為墻壁是涼的。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烤完正面烤反面,都快烤熟了,好不容易貼上一點兒沒溫度的東西,他才不願意挪開。

不舒服就不舒服,總比烤焦好。

烤焦了黑黢黢的,又醜又老,溫知黎更不會喜歡他了。

他不能被烤焦。

墻壁靠久了也沒有涼意,謝從述打算換個地方繼續靠,謝從述睜開眼,看見一張被放大的美人臉,一時沒反應過來。

溫知黎以為謝從述醒了,把自己的的手放下來,正打算問拿瓶藥和處方單是怎麽回事的時候,卻聽見他說:“你又來了。”

又?

溫知黎聽得一頭霧水,出聲反駁:“又什麽又,我很久沒來了。”

這樣蜷著說話也太沒形象了,就算溫知黎是個幻覺,也不能在她面前失態。

偶像包袱千斤重的小謝努力站起來,帥不過三秒,頭重腳輕,身體就往旁邊倒。

溫知黎眼看他又要撞第二次墻壁,趕緊拉住謝從述的胳膊,把他按在床上規規矩矩坐好。

溫知黎用手背覆上謝從述額頭,還是燙的,根本沒退燒。

謝從述悲從心來,感覺自己怕不是已經病入膏肓。

這次的幻覺怎麽比以前的還要真實,以前只有視覺聽覺、這次連觸覺都有。

他明明沒吃藥。

沒吃藥都會產生幻覺,他好絕望。

溫知黎讓謝從述平躺下來,剛把被子從床下拿起來要給他蓋上,人“蹭”一下坐起來,差點把她嚇一大跳。

謝從述一臉生無可戀,看著這個幻覺版溫知黎有商有量地說:“你別來找我了,醫生說了,我看見你不是什麽好事情。”

“……”

你是不是燒傻了?

溫知黎抓著被子,也不管謝從述是躺著還是坐著,一股腦給他裹上去。

來了來了,那種要被烤焦變成黑炭的感覺又來了。

謝從述一把將被子抖開,一副不肯就範的樣子:“我不蓋,我熱,我要熟透了。”

溫知黎懶得跟一個病號計較,重新拿起被子,跟哄小孩兒吃飯一樣:“你蓋上,捂一捂,出一身汗就退燒了。”

謝從述寧死不屈:“我不,我要是變成黑炭溫知黎就不喜歡我了。”

“你貪涼只會越燒越厲害,快點,別作。”

“不行,我不能變醜。”

“睡衣都穿反了,漏風,你還嫌病得不夠重?”

“只要我不變醜,她就有可能再愛上我。”

“……”

雞同鴨講,不過如此。

謝從述太過反常,好像根本不相信她是真實存在的一樣。

溫知黎想到那張處方單,疑慮更重,她不懂心理疾病這些東西,也不知道謝從述到底是什麽情況,既然道理講不通,她索性就不講了。

“不止,要是你不蓋被子睡覺,溫知黎也會討厭你的。”

溫知黎說完,屏息觀察謝從述的反應,半分鐘後,謝從述竟然真的不再鬧,乖乖躺下來,主動扯過被子蓋上。

“我蓋上了,你告訴她,不要討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