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機的哭泣

下午褚爺爺還是沒能出門,褚博給了他一句“寫沒寫對小禾知道”,然後就拎上爺爺拾荒專用蛇皮袋出門了。

他們住的這棟樓根本就沒有小區,下樓就是狹窄潮濕陰暗的巷子,這一片都是臟亂的筒子樓,電線亂拉就算了,還有到處飛越的晾衣線,從高樓上俯瞰的話,活似一張蜘蛛網,而他們這些人就是在蜘蛛網上掙紮求生的小人物。

走到樓下一處堆放雜物的角落,褚博把蛇皮袋給藏在了裏面,他本來就沒打算真去撿垃圾,有這功夫不如想點別的法子賺點錢,效率總比撿垃圾來得強。

褚博還有一年不到就大學畢業了,家裏的存款也已經差不多花光了,褚禾的學費褚爺爺焦慮了不少日子,最後的計劃還是只能落到畢業即將參加工作的褚博身上。

雖然日子苦了點,可大孫子終於要畢業了,等他開始工作了,家裏就能漸漸好起來。

這種想法不僅是爺爺,便是重生前這個年齡段的褚博自己也有,那時候他甚至開始敢放開心懷去偷偷暢想未來。

可現實似乎總是跟他作對,每次都在他以為生活即將變好的時候突然給他來一拳頭。

無論是褚禾兩歲時已經開始決定偷偷喜歡這個弟弟的褚博,還是即將畢業開始展望人生的褚博,甚至多年後有了一份工作有了一點積蓄並且逐漸對弟弟特殊情況釋懷認真計劃未來的褚博,都沒能逃過拳頭的毆打。

走出陰暗的巷子,外面屬於秋老虎炙熱的陽光終於打在了身上,褚博眯著眼仰頭看了看被電線分割成一塊塊的天空,歪嘴露出個笑。

既然重生了,哪怕以後命運這個雜碎還要給他來這一手,可在被打到前他還是要爬起來努力往前走,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吧,萬一突然就轉運了呢?

江城屬於一線城市,位於中國一個比較尷尬的地理位置上,不南不北的,說它是南方城市吧,它又每年冬天都會下雪。

說它是北方城市吧,可植被卻多為四季常青的那種,哪怕是冬天,樹葉上掛著晶瑩剔透的冰淩葉子也沒掉。

不過用秦嶺淮河一線來分的話,江城這座省會城市應該算是南方城市,只是它轄內大半個省卻又掛在了北方線上。

放在古代,這裏就是兵家的必爭之地,哪怕是到了現在江城都還保留著許多古城墻。

因著這個,也有劇組專門跑到這邊來拍戲的,久而久之,這邊就形成了一片古城風貌,專門有人修了用來租給過來拍戲的劇組,倒也有了點影視城的意思。

可褚博知道,看似發展勢頭強勁的江城影視城在幾年後就會被政策分流,直接往外環路那邊攆了,古城墻全部都被政府保護了起來。

沒了真實的古建築古城墻,剛發展起來的江城影視城受到打擊,最後順勢就被省城下一個叫姑蘇鎮的地方搶了過去,沒過幾年就正式發展出了姑蘇影視城——從鎮升為了城。

不過現在這些都跟他沒什麽關系,要提前去姑蘇鎮搞投資他也必須得有了錢才行啊,要不然都是白瞎。

褚博先去了附近的遊戲廳,這會兒遊戲廳生意火得很,他上初中剛從鄉下搬過來的時候就被遊戲廳給迷得恨不得吃飯睡覺都在裏面,可以說對遊戲廳的記憶比對爹媽的記憶都還要深刻。

不過他當初混的並不是這一片的遊戲廳,褚博進去換了五塊錢的鋼镚兒,掛著個黑包臉上油膩膩的老板看了他一眼,也就是覺得這年輕小夥子混在一群小孩兒裏有點搞笑,笑過也就忘了,埋頭繼續對著電腦玩他的遊戲。

05年,對於很多網遊愛好者來說是一個足夠轟動所有人的一年,這一年六月《魔獸世界》國服正式運營。

重生前的褚博雖然沒玩過,可此後許多年都能聽到身邊的人說起自己正在玩或者玩過的經歷。

等攢夠了錢給家裏小孩兒看完病,他也要帶小孩兒來玩一玩這遊戲,也算是這個年代的人特有的記憶了。

褚博晃著手裏五個一元的鋼镚兒,站在一個老虎機前面看著兩個小學生玩,兩個小孩兒只有兩個鋼镚兒,第一把贏了兩個出來,可之後幾把就全都輸了。

“早就說過不要玩老虎機了,要是買遊戲幣還能買四個。”

“那不是想多贏點也好多買幾個遊戲幣嘛,你啰嗦個屁啊!”

氣惱地一拍老虎機,倆小孩兒垂頭喪氣地站了起來,卻也沒準備離開,而是去街霸遊戲機那些地方轉悠,自己不能玩了,看別人玩也是好的。

褚博坐下去,先試著一個一個的投,接連輸了三把,最後只剩下兩個鋼镚兒,褚博把兩個一起投進去。

十幾秒後,出幣口嘩啦啦落出來十個。

幾分鐘後,褚博褲兜裏揣著五十多個一元錢的鋼镚兒,也沒找老板換成紙幣,悄沒聲息地就走了,去外面找了個小賣部靠著買包紙的交情找老板兌換成紙幣,只留下五個鋼镚兒繼續往下一個遊戲廳去。